戴里克父女回到家里,管家朱玛已经给他们准备好了晚餐。
餐具整整齐齐的摆放在餐桌上,盘子干净得可以照出自己的模样,朱玛把最后一道主菜放在餐桌的正中心,然后对着戴里克说:“请您慢用,将军!”
戴里克咳嗽了两声,对朱玛说:“今天你和我们一起吃饭,再去搬一把椅子来。”
朱玛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高兴得笑到牙齿都露了出来说:“谢谢您,将军。”然后转身离开。
格雷格(戴里克的养子)敲着碟子兴奋的说:“今天管家也要和我们吃饭了吗?”然后叉了一块鸡肉放在了嘴里。
卡奥斯(戴里克的第二养子)把已经拿在手里的叉子又放在了桌上,有些厌烦的说:“父亲,您这样会把下人惯坏的!”
戴里克一边嚼着羊肉一边喝水,说到:“卡奥斯,下人是惯不坏的!”
他看了一眼卡奥斯,然后低头继续吃饭,所有人都可以看得出戴里克脸上的不悦。
他把羊肉切成了无数的小份,放在了罗妮丝的盘子里,说:“我希望你们明白一个道理,孩子们,那些大人物往往不会记得你所施予的一点点恩惠,但是那些小人物会,而且往往他们会记一辈子。”
朱玛搬着椅子走了进来,她换了一条更干净的围裙,依旧笑容满面,她坐在了罗妮丝的旁边,等到大家都开始吃饭的时候,她才拿起餐具,她只吃离自己最近的那几道菜,而且只取很少的一点,罗妮丝看了看她,然后叉了一只鸡腿放在了朱玛的盘子里,朱玛笑得更幸福了。
戴里克对着格雷格说:“我听说你的一个骑兵单枪匹马在白林里杀了一个野人,这是真的么?”
格雷格撕了一只羊腿,把肉塞到自己嘴里,嘟囔着说到:“真的啊!那人叫冈萨雷尼,一个新来的雇佣兵,不过我没怎么和他说过话,他也不爱和人打交道,我只知道他以前犯了什么事,才跑到边疆来当兵,至于是什么原因我也不太清楚。”
戴里克擦了擦嘴,说到:“熟悉自己的士兵是将领的必修课,尤其是这种来头不明,又身怀绝技的士兵,你更应该多加留意!”
格雷格皱着眉头,“这好像很难,我觉得,只要上了战场,他们自然懂得协作。”
“你怎么知道是协作,而不是背后捅刀子?”戴里克摇了摇头,“战场和演练是不一样的,对于士兵来说,叛变是最快解决战争的方式!况且雇佣军本来就没什么荣耀可言。”
卡奥斯在一旁笑着说:“可你也不得不承认在战场上雇佣军比正规军能打,他们的目的更单纯,谁出的价更高,就服务于谁,比起雇佣军,我觉得正规军的信仰才是最不可靠的,你永远不知道他们脑子里到底想的是什么。”
“我觉得恰恰相反!”格雷格说到:“雇佣军会和你说起他的家人和故乡吗?不会的,他们好像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你怎么相信一个你根本无从了解的人?反正我是做不到……”
“你不需要了解他们,格雷格!”卡奥斯笑着说:“你只要给他们钱,他们自然会给你卖命,打仗的目的是为了了解你的士兵吗?不!是杀光你的敌人,他们过去是什么样子我才不会关心,我只知道胜利者才有未来!”
格雷格一直在摇头,“我不知道你说的哪里有问题,但事实一定不是这样!我们可以举一些例子……比如说……”,格雷格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
戴里克打断了他们,“好了!格雷格,你要记得,在以后的日子里,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要学会辨别,学会看透人心。卡奥斯!你要明白一件事情,你不可能永远是出价最高的那个人!你可以利用人心,但你要知道,人心既可以成就你,它也可以毁灭你!”
戴里克指着卡奥斯的佩剑说到:“你有多久没有好好练剑了?作为一个将领,最基础的本领必须烂熟于心,把那些旁门左道都放一放,这点你要向格雷格学学,可以一直坚持做一件事情,你要知道,在最危难的时刻,扎实的本领比花哨的技巧更为有用!”
他又指着在一旁偷笑的格雷格说到:“你也不要笑,我听说你的士兵们经常喝得酩酊大醉?这可不行,你的队伍必须要军纪严明!你要让他们知道,有些东西是碰不得的。这点你要向卡奥斯学习,对于你的士兵,既不要走的太远,也不要走的太近,不能让他们不了解你,更不能让他们太了解你!你要记得,没有距离,就没有敬畏。”
格雷格收去了笑容,老实的点点头。
“三天以后,我就要带军南下了,你们在家里要相互照顾,可不要让我的后院起火。”戴里克认真的说。
格雷格瞪园了眼睛,“我们?您不打算带上我们一起去吗?”
戴里克摇了摇头,“古堡不能没有人看守,北方的蛮夷还在跃跃欲试,他们比都城里的御林军更难对付,我需要你们帮我看住古堡!”
格雷格赌气的说:“那您就把我们丢在这里,自己去前线风光了?这不公平!”
戴里克的表情突然严肃了起来,“风光?你以为这是光荣的事吗?这是政变,稍有不慎,就会背上千古骂名!”
大家都沉默了,屋子里安静了好一会儿,卡奥斯信誓旦旦的说:“您在前线不要分心,古堡的事情就交给我们了。”
罗妮丝说到:“那您走以后,剩下的军队由谁调遣?”
“我正在考虑。”戴里克摇着头说:“还没有确定下来。”
饭桌上的人全都齐刷刷的看着戴里克,戴里克却摆了摆手说:“不要看着我!你们几个都不够格!”
“为什么?”格雷格大声的说到:“您不交给我们,难道您要让外人接手古堡的事?”
卡奥斯点了点头说:“如果选,您也应该从我们当中选一个,这是家族的荣誉。”
“我觉得我能行!”格雷格说到。
卡奥斯撇了格雷格一眼,说:“我也愿意效劳!”
格雷格也瞪着卡奥斯,他们相持不下。
戴里克笑了笑,“好了孩子们,我给你们讲一个故事,谁猜到了结局,我就让谁当领主!”
兄弟两人点点头,罗妮丝也放下了餐具,开始认真的听父亲道来。
“在我很年轻的时候,那时的我只有十六、七岁。
我在旧王的手下当一名普普通通的小兵,没有名号,没有荣誉,更不用担心走在路上会被认出来。
我在瓦仑堡战役中幸存了下来,我和你们说过那场战役有多惨烈。
我们的部队只剩下一百多人,正准备和旧王的大部队汇合,但是在渡河口,我们遇到了喀什仑的士兵。
我们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也不知道前面该怎么走,于是当时的领兵就命令我们几个最年轻的前去探路。
我们沿着河边的树林一直走,看到了他们驻扎在村外的营帐,里面都是一些缺了手脚的残兵,但是在里面最大的那个营帐中,我们看到了他们前线的指挥官,距离我们非常非常的近。
当时我们中最大的那个孩子就提议,趁机刺杀了那个人,这么好的机会,也许不会再有!
但是我们当中有人同意,有人不同意。
我们在原地争论了很久,直到被巡逻兵发现。
然后我们突然乱作一团,有的人慌了,有的人和巡逻兵打了起来,还有人的冲向了前面的营帐。
而我的第一反应是向树林深处跑。
很快,我们的人就被赶来的士兵杀了,他们还在追我,我那时的身手可比一般人敏捷得多,不是我自吹自擂,让我和三、五个人单挑是一点问题也没有的。
但是他们人太多了,我只能边打边退,一直到了林深处,我实在是快跑不动了,不得不停下来。
就在我靠着树,想要喘口气的时候,一个人从侧面,拿刀杀了一个敌人的弓手,当时那个弓手已经瞄准了我。
我很庆幸,他帮我解决了一个大难题,也庆幸,在这么慌乱的时候有人和我想的一样,就是往林子深处逃跑。
我欠他一个大人情!
他和我说,我们应该回去,把这里的情况告诉其他战士。
开始我是不想走的,因为再回去就相当于自投罗网。
但是他说敌人还在搜索我们,如果我们累了,睡着了,就会必死无疑,冲出去还有一丝希望。
我还是被他说动了,决定试一试。
我们一路都非常小心,他的身手也很了得,干掉了沿途的十几个士兵。
最后我们又冲到了渡河口,过了河我们就回到了自己的部队,这一路的士兵几乎都是他解决掉的,我敢确定,没有他,我一个人绝对办不到。
但你们猜,之后我们怎么样了?”
格雷格兴奋的说:“您肯定和他成为了出生入死的好哥们儿!一起奔涌杀敌!”
戴里克笑着摇摇头。
卡奥斯说到:“他之后肯定背叛了你们,不然我们怎么会从来没听您提起过这个人。”
戴里克也摇了摇头。“再猜!”
屋子里安静了片刻,罗妮丝开口说到:“您杀了他!”
所有人都看向了罗妮丝,只有戴里克点着头笑到:“猜得没错,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罗妮丝说:“第一,他不是和您同时跑进的森林,您都已经筋疲力尽了,他还如此有精力,说明这一路他都走的很顺畅。
第二,您进森林的时候都这么困难,出来应该更难才对,你们却很顺利的走了出来,并且毫发无损。
所以我觉得,他就是伪装成你们的喀什仑士兵,目的就是跟着你找到大部队,再一网打尽!”
戴里克笑出了声,“哈哈,我的女儿如此聪慧,真是让我欣慰,好了,领主的职务就由你来暂管,你们没意见了吧。”
格雷格还有些不服气,他又抱起了自己的羊腿,大口的吃着。
卡奥斯也拿起了叉子说:“愿赌服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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