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客赶上前去,关切地问沈书月道:“可有受伤?”
沈书月摇摇头,说道:“并没有。”她深知这义父的性子,所以也没有再问对方为何不出手帮助风随云和镜水月的事。
青衫客脸露喜色,说道:“没有受伤便好,马车毁了,我们就借此月色,走路回家吧。”
沈书月点了点,又谢过了前来援手的风随云、镜水月、杨破和穆涵懿,招呼楚雪前行。
风随云说道:“那蒙面黑衣人武功高强,说不定会在路上再次伏击,我们一同回云栖轩吧,好有个照应。”
众人都觉得他言之有理,就连那性子古怪的青衫客也没有异议。
回到云栖轩,天色已晚,沈书月、楚雪安全到达,风随云等人辞别,那青衫客则径直走入其中,想必他这个义父也是与义女同住在一座宅院的。
青衫客武功高强,风随云等安心返回。
四人走过街巷,云栖轩已经不在视线之内,风随云忽然停下脚步,说道:“水月,你与弟妹先回去。我打算与杨兄返回云栖轩。”
镜水月说道:“你的意思是,那蒙面黑衣人还会折返?”
风随云点了点头,说道:“他的武功与那古怪青衫客不相伯仲,但是见你我来援,却兀自不肯放弃靠近沈小姐。由此可见,他与沈小姐的仇怨应该相当深。他若一直跟在我们身后,看到我们四人离去,必然会趁着夜深人静再次突袭。我打算和杨兄在暗中蹲守,以策万全。”
镜水月点头说道:“好的,那我和涵懿先回去,你们多加小心。”青衫客加上风随云和杨破,必然可以击退那蒙面黑衣人,故而镜水月毫不担心地带着穆涵懿离去。
杨破一语不发地跟随风随云返回云栖轩,找了一处十分隐蔽不虞被人发现,但是视野却甚是开阔的屋檐躲藏。风随云则躲在距离他不远处的一颗大树之上,互为犄角。
镜水月和穆涵懿回到小院,见花飞雨已经回来了。
花飞雨看到缺少了风随云和杨破,感到事不寻常,开口问道:“随云和杨兄呢?可是发生了什么要紧事情?”
镜水月先着穆涵懿回屋休息,然后与花飞雨围桌而坐,将今夜发生的事情详细地讲述了一遍。
花飞雨眉头轻蹙,说道:“真是想不到,这世上居然还会有人与沈小姐有这般深仇大恨。”
镜水月摇着头说道:“世事往往出人意表,你那边可有什么新进展?”
花飞雨苦笑道:“我们什么有用信息都没有,弄得白鹫的手下看谁都觉得像是‘金龙鞭’曹成。”
听到这里,镜水月不禁莞尔,和花飞雨互看了一眼,同时笑出声来。
停住笑容,镜水月叹了一口气,苦恼道:“这当真是件难办的事,根本没有线索可查。”
花飞雨也长叹了一声,说道:“是啊,但是还是要查,而且一定要查。”
镜水月站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打着哈欠说道:“这是肯定的,但是目前的当务之急,乃是先回去好好睡一觉,说不定我会在睡梦之中遇到仙人,他会为我们指条明路。”
花飞雨笑道:“那镜少侠还不快去睡觉。”
笑声之中,镜水月回屋睡觉去了。
翌日,清晨。
一觉醒来,镜水月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发觉丝毫想不起昨晚是否做过梦,枕边的穆涵懿也已经不在了。当下也不多耽误时间,起床穿衣洗漱,走出房间。
来到会客厅,看到花飞雨和穆涵懿正在吃着热气腾腾的早点,不由得腹中馋虫大动,连忙加入他们的行列,开怀大吃起来。
早餐结束,镜水月说道:“师哥与杨兄彻夜未归,不若我们去云栖轩看看他们吧。”
花飞雨和穆涵懿欣然应允。
花飞雨换上长发青年的面具,三人来到云栖轩,门口的家仆认得镜水月和穆涵懿,便将三人引入一间装饰典雅素净的屋子。
不一会儿,风随云、杨破、楚雪和沈书月一齐到来。
看着四人凝重的表情,三人立即知道昨夜又有事情发生了。
众人依次落座,风随云望了一眼沈书月,见她点头示意,便开口说道:“昨晚我与杨兄在暗中躲藏,果然那蒙面黑衣人再次前来。”
镜水月脸色一变,缓缓地说道:“他果然还是来了。”
风随云点头说道:“不错,我和杨兄在他落入院子之后,就将他截住。我们三人的激斗声惊动了云栖轩中的其他人,沈小姐的义父亦再次赶到。那蒙面黑衣人见不是对手,便再次逃遁了。”
花飞雨问道:“可有人受伤?”
杨破摇了摇头,说道:“并没有,不过那蒙面黑衣人武功之高犹胜沈让、罗谪。如此上乘武技,居然会偷偷摸摸地采用偷袭,当真是为武者所不齿。”
听到对方的武功在沈让和罗谪之上,花飞雨的眉头蹙了起来,一边沉思,一边问沈书月道:“沈小姐可曾与什么极为厉害的对头结下仇怨?”
沈书月显然是一晚没有睡好,神态疲惫憔悴,淡然但十分肯定说道:“书月素来只爱音律,平日里与人为善,不曾与人结仇。”
花飞雨问道:“那令义父是否与什么人结仇呢?”
根据镜水月的描述,那青衫客武功高强不下于蒙面黑衣人,目前虽然身份未明,但可以肯定是江湖中人。行走江湖而与人结仇乃是常有之事,故而花飞雨有此一问。
沈书月摇头说道:“义父虽是江湖中人,但是他性子甚是奇怪,平日里独居于杭州城外的一座小山之上,而且他隐姓埋名居于杭州已有足足二十年之久了,又岂会有什么仇家寻上门来呢。”
风随云补充说道:“而且昨夜那蒙面黑衣人并未和沈小姐的义父有过多纠缠,应当不是冲着她义父来的。”
所有的思路均被推翻,众人一时之间均陷入沉默之中,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思索了半天仍然是毫无头绪,花飞雨一边琢磨,一边目光扫过在座的众人,突然目光停留在楚雪身上,眼中闪过思索神色,开口说道:“还有一种可能。”
看着花飞雨注视楚雪的模样,风随云心中突地一下,脑海之中电光石火般地闪过一个念头,沉声说道:“凤血金钗。”
花飞雨看着他的双眼,点头说道:“不错,正是凤血金钗。那蒙面黑衣人的目标恐怕既不是沈小姐,也不是她的义父,而是……”转而看着楚雪,缓缓说道:“楚姑娘。”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这一刹那间聚集在了楚雪的身上。
楚雪露出一个惊慌的神色,求助地望向风随云,见他神色坚定地冲着自己点头,表示会竭尽全力保护自己,然后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地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花飞雨肯定说道:“昨夜前来观看演出之人,都是杭州有头有脸的人物,凤血金钗虽然是稀世珍宝,但是以这些人的身家以及名望,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暗中蒙面改扮出手抢夺。只有一种原因……”
风随云接口道:“那蒙面黑衣人,极为贪财。”
花飞雨说道:“不错。我进入画舫的时候听人说过,昨晚的每一张票都对应着固定的位置,每一个固定的位置也都对应着一个确定的人。只要我们找到宾客名单,按图索骥,必然会有所收获。”
镜水月忽然问道:“会不会是那个当时独自坐在画舫第三层的人?”
沈书月说道:“并不是,因为独自坐在第三层的乃是我义父。”
镜水月尴尬地应了一声,不再说话。
沈书月说道:“拿到名单并不难,我立即差人去找苏韶。”
风随云说道:“不可,我们并不知道苏韶的底细,如果直接找苏韶索要名单,保不准他会因私包庇,沈小姐可以遣人前往画舫。演出昨夜才举办,他们此刻必定还留有宾客名单。”
沈书月点头道:“还是风少侠想得周全,我这就遣人去办。”
一名家仆领命前往画舫求取宾客名单。
因为花飞雨、镜水月和穆涵懿尚是首次来到云栖轩,目前也没有什么要紧事要做,沈书月便带同众人在府邸之中游玩参观。
走近后院,只听一阵美妙箫音传来,旋律抑扬顿挫,个中韵味拿捏丝毫不下于沈书月。
众人颇感惊奇,这府邸之中竟还有人能和沈书月的箫艺齐平。
镜水月惊喜地问道:“不知道是何人在吹箫,竟能如此动听。”
沈书月轻笑不语,带着众人继续前行,走过一道遍植草木的曲径,来到一处幽静的小院之外,那箫音正是从此处传来。
众人站在小院之外听完了整首曲子,个个觉得意犹未尽。
一曲终了,一个声音从小院之中传来,说道:“月儿,今日为何带了六人前来此处?”
这声音赫然是那脾气古怪的青衫客的。
除了沈书月脸色不变之外,其余的六人全部脸现讶色,显然是没有想到那古怪青衫客不但武功出众,居然还是一位箫艺大师。
沈书月笑着说道:“义父勿怪,这几位好朋友都是你见过的,应当不能完全算是陌生人。”
那青衫客的声音从小院之中飘来,说道:“胡说,明明有一人的足音我从没听过,何来全都见过,休要来欺骗义父。”
沈书月笑问道:“义父,你且说说是哪一人你未曾见过?”
那青衫客嘿嘿一笑,说道:“你这六位好朋友当中,有两人无甚武功根基,其中有一人脚步虚浮,必然是那吹箫的女娃儿。另一个想必是昨晚和你站在一起的那个小少妇。另外的四个全部有着不错武功底子,其中两人脚步甚轻,有一人我若不是凝神细听,几乎都发觉不了,定当是昨夜那个使用木枪,而且乱嚼舌根的紫衣小子。另外一个,定然是那个使双刀的白衣小子。至于最后的那个脚步稳健的娃儿,定然是昨夜在暗中保护的黑衣人。义父可有说错?”
众人听到他仅凭足音就将各人的身份完全对应,不由得个个心生敬佩,心中赞叹不已。
沈书月说道:“义父当真是宝刀不老,不过剩下的这位花公子,义父也是见过的。”
青衫客肯定地说道:“那位什么花公子,我绝对没有见过。我从未听过他的足音。”
沈书月笑道:“这位花公子,昨夜也在画舫之中听曲的。”
那青衫客显然是没有想到此点,多少有些不自在地说道:“原来如此。”
花飞雨恭声说道:“前辈如此功力,叫晚辈五体投地。在下容貌平常,才疏学浅,平日里并不惹人注意,前辈不曾留意,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今日能听到前辈奏箫,实是人生之幸事。”
这一番说得十分得体,惹得那青衫客甚是开心,哈哈笑道:“还是你这小子会说话,不像那紫衣小子,当真是令人讨厌。”
镜水月听得大为光火,正要开口讽刺他昨晚临阵脱逃的事,却见沈书月和风随云连连向他打出手势,示意他稍安勿躁。
只听那青衫客的声音再次传来,说道:“今日老夫心情甚好,你们几个小娃儿进屋来,听我再吹奏几曲。”
众人大喜,正要举步入内,突听那青衫客继续说道:“那乱嚼舌根的紫衣小子就算了。”
这一句传来,镜水月的脸色立时变得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沈书月更是尴尬不已,但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只是脸带歉色地看着镜水月和穆涵懿,目光之中全是愧疚之意。
众人一阵沉默,镜水月突然哈哈大笑道:“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然后朝其他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继续入内听箫,自己往外走去。
穆涵懿、风随云和杨破毫不犹豫地跟他一起行动,镜水月附耳对风随云说道:“师哥,机会难得,你留下,照顾一下楚姑娘。”说着,一边挽起穆涵懿的手,一边揽住杨破的宽肩,走出曲径而去。
镜水月离去,剩余的四人各自面带苦笑地进入小院。
推门而入,青衫客面门而坐。
昨夜天色已晚,黑夜之中,风随云并未十足地看清他的面目。
青衫客年约五十五岁,头发之中已经有了银丝,额头丰隆,双眉细长过目,双耳轮飞廓反,上尖下小,耳高于眉,双目细长,神光内敛,眼尾微微上翘,长着一个鼻梁起节的鹰钩鼻,一双薄唇,留着一部长须,整个人颇有些遗世独立之感。
小屋之中,甚是简朴,衬托得挂在青衫客身后的一柄入鞘宝剑格外醒目。
青衫客看着进来的四人,露出一个颇为满意的笑容,说道:“那个紫衣小子没来就好,不然老夫岂有兴致奏箫。”
这古怪的脾性,风随云等四人也只好听之任之。
虽然青衫客脾气甚是古怪,但是箫艺之精湛丝毫不下于沈书月,所奏箫曲之风格更是独树一帜,令四人个个脸显叹服之色。
只是他的性子实在是令人不敢恭维,楚雪多次开口问他曲目名称,均被他以冷眼拒绝,到后来楚雪连嘴都不敢再张了。
一连三支箫曲,四人心神愉悦,深感不虚此行。
青衫客闭上双眼,放下洞箫,脸上的神色平静恬淡,在这个瞬间他整个人的气质仿佛都变了一样,完完全全是一个精通箫艺的大师,再无半分脾性古怪之感。
沈书月对这义父早已熟知,故而没有半分惊讶之感。而风随云、花飞雨和楚雪则是脸上露出由衷地崇敬之情。的确,不论眼前之人的性格如何,单凭这份能力,已经足够让他们尊敬了。
这三支曲子首首精彩,楚雪早已为之心动,如今演奏已毕,她心中对于箫艺的热爱再次驱使她鼓起勇气,开口问道:“老先生,敢问这三首曲子有何名称?”
青衫客睁开眼睛,微微一笑,说道:“你告诉我你昨夜吹奏的那首哀伤箫曲的名字,我就告诉你我这三首曲子的名字。”
楚雪一愕,继而说道:“我所奏之曲名为‘萧然’。”
青衫客轻轻地念道:“萧然。”他念得又轻又缓,似是在回想曲子的旋律与节奏,又似是在咀嚼曲中的味道。
过了片刻,青衫客从身后的架子上取下三本册子,朝着楚雪随意一扔,说道:“小娃儿的曲子吹奏得不错,这是我刚才三首箫曲的曲谱,拿去吧。”
看似轻松随意的一扔,那三本曲谱却如同有人托着送过来一般,竟然于半空中调整了方向,平平稳稳地落在楚雪的手中。
这份劲力运用之精巧,放眼当世,也无几人能做到。
在楚雪喜不自胜的同时,风随云和花飞雨心中的震惊可想而知。
楚雪正要开口致谢,青衫客已经毫不客气地朝着四人挥了挥手,说道:“我倦了,想要休息,你们快些离去。”
说罢,就已经躺倒在地,发出鼾声。
除了沈书月习以为常,剩余的风随云、花飞雨和楚雪面面相觑,均感匪夷所思。
沈书月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带着三人走出小院。
刚刚走出曲径,一个家仆刚好到来,向沈书月恭声说道:“小姐好,宾客名单已经要到,现已送至会客厅之中。小姐的那三位朋友也已经到达会客厅了。”
四人来到会客厅,与镜水月、穆涵懿和杨破围着一张圆桌而坐,桌子中间摆放着一封宾客名单。
在众人注视之中,沈书月拿起宾客名单,仔细地审阅起来。
有资格进入画舫的人并不多,加上风随云等六人和白鹫,总共也只有四十人而已。排查范围甚小,沈书月先按照是否会武功,再按照平日里对待财物的态度排除,最后只剩下了三个人,分别是经营酒水生意的修柏、经营木材的蒋骥和经营渔业的尚步。
目标只剩下了三人,进展之顺利让众人十分欣喜。
沈书月说道:“只有这三人会武功,而且为人吝啬,极为贪财。但是,他们三人的武功并不见得有多么高明。”
风随云说道:“武功是可以隐藏的,他们三人武功如何,一试便知。”
沈书月问道:“如何试呢?”
风随云哈哈一笑,看了一眼花飞雨、镜水月和杨破,说道:“只要我这三位兄弟打扮成云栖轩的家仆前往他们三人的府邸,以小姐的名义送上礼酒一份,保证他们的武功老底全被翻出来。”
午后时分,花飞雨、镜水月和杨破先后回来,与风随云、沈书月和楚雪在会客厅中相见。
迎上风随云询问的目光,花飞雨双手一摊,说道:“修柏就会点三脚猫功夫,被沈小姐的礼酒泼了一脸。”
镜水月嘿嘿一笑,说道:“听起来修柏的武功跟蒋骥没有差很多,这位仁兄的下盘极为不稳,喝杯酒都摔跟头。”
在众人一阵哄笑当中,大家的目光全部聚集在了杨破身上。杨破面无表情地说道:“尚步与那二人的情况一样。”
众人的笑容逐渐凝固,这一番试探下来,竟然将那名单上的宾客全部排除了。
沈书月重新拿回名单,仔细地看了起来,说道:“可能是我出了纰漏。”
又一遍审阅,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之下,沈书月抬起头来看着其他人,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又一次无功而返,一时之间,所有人的情绪全部低落了下来。镜水月和杨破都把目光投向了智勇双全的风随云和花飞雨,期待着他们二人可以想到办法。
花飞雨将那份宾客名单拿了过来,仔仔细细地反复查看,突然眼睛一亮,说道:“这名单上面缺了一个人的名字。”
镜水月连忙问道:“何人?”
花飞雨沉声说道:“苏韶。”
风随云抚掌说道:“对啊,这份宾客名单乃是他拟的,他不加入自己的名字也是正常的。”
新的名字出现,花飞雨问道:“沈小姐,你对苏韶了解多少?”
沈书月一边思索,一边说道:“苏韶虽然是杭州商会的会长,但是却并非是杭州本地人。据别人所说,苏韶乃是约莫二十年前携带巨资来的杭州,就此落地生根,逐渐发展壮大,如今已经是闽浙一带最大的珠宝商了。至于他是不是会武功,我就不知道了。”
风随云嘴角浮起一丝笑容,说道:“看样子,是我向沈小姐借一套家仆衣服的时候了。”
花飞雨拦住他,说道:“这一趟还是由我去吧。”
风随云愕然间,花飞雨正色说道:“我们毕竟昨晚才刚刚和苏韶见过面,如果他真的武功高强,直逼沈小姐的义父,你改扮做家仆,绝对瞒不过他。而我……”说着摘下长发青年的面具,从怀中拿出另一副从未使用过的精巧面具戴在脸上,续道:“可以保证他绝对认不出。”
如此精巧的面具,众人在惊叹之间,无人再有异议。
整整一个下午过去了,直至日暮时分,花飞雨方才回来。
会客厅中,只余下风随云和杨破二人,镜水月带着穆涵懿继续去杭州城中游玩,沈书月和楚雪已经吃晚饭去了。
看到花飞雨回来,风随云连忙问道:“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可是出了什么状况?”
花飞雨摘下面具,抛在桌上,一脸思索之情,缓缓说道:“苏韶虽然伪装出了一副武功低微的样子,我依旧从中发现了一些端倪,但是不敢下定论。他虽然衣着朴素,但是出手却阔绰大方,否则也不会邀请沈小姐献艺演奏了。而且我听苏府的下人说,他平日里生活也十分节俭。”
风随云皱起眉头,杨破面无表情。
三人沉默了一小会儿,风随云说道:“这么一来,线索又断了。”
花飞雨依然保持着思索神色,缓缓地说道:“也不能完全这么说。”
风随云精神一振,问道:“有新的线索?”
花飞雨看着他,摇了摇头,说道:“也不完全算是线索。”
风随云少见到花飞雨如此难下决断的样子,不禁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花飞雨说道:“你帮我找一份笔墨纸砚来。”
笔墨纸砚拿到,花飞雨二话不说,提笔开始作画。
在他一丝不苟地绘画期间,沈书月、楚雪、镜水月和穆涵懿先后到来。
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之下,一座庭院的俯瞰图逐渐出现于纸上。
停笔收工,一副简略却明晰的房宅图画呈现于众人眼前,沈书月脸上难掩惊讶之色,脱口说道:“这是苏韶的府宅图。”
花飞雨点头说道:“正是。”
花飞雨一去就是整整一个下午,除去试探苏韶,剩余的时间则围绕苏韶的府宅仔细观察,多次在周边的楼宇和树木之上凝神记忆,方能有此时的这副府宅图画绘出。
即便是曾经目睹过花飞雨精湛画技的风随云,此刻也对其十分佩服,更遑论剩余之人了。
在那副俯瞰图之上,苏韶府邸的结构布局一眼可知,除去与寻常大户人家宅院的相似之处,这府中最为引人注目的,就是正中间的一座小楼。
花飞雨指着那座小楼说道:“这座小楼修建得甚是奇异,它的四周挖出了一圈深沟,并引河水注满,以一座木桥与外面连通。而且这座小楼的外侧更起了一道围墙,只留一道门,平日里也是被锁住的。”
风随云见面轻蹙,说道:“看样子,此楼之中,大有文章。”
花飞雨点头说道:“必当如此。”
杨破开口说道:“只是一座小楼而已,如果只是苏韶的个人喜好,或者在里面存放了什么重要事务,似乎也并无不妥。”
“不,”这一声坚定的声音来自穆涵懿,她接口说道:“但凡是权贵人家,或者是富贵人家,大多非常注重府宅的风水布局。这小楼占据着整座宅邸的正中心,却以水带围困,致使此楼孤立,是非常不利的。”
接着她用手指着苏韶府宅的图画,说道:“这座宅院其他地方的布局都非常合理,唯独这十分重要的中心点却成了如此模样。这座小楼,绝对非同寻常。”
向来顽皮好动的穆涵懿一本正经地分析讲解了一遍这小楼的诡异,周边众人除了杨破,其余人脸上都显出笑意来。镜水月更是换上一副顽皮笑意,说道:“猪儿呐,平日里我一直以为你只会吃喝玩乐,原来你还懂些风水呢。”
穆涵懿得意地一笑,说道:“小看我了吧。告诉你,我现在的轻功练得也不差了呢。”
众人看着他们夫妻二人的模样,都发出一阵喜悦笑声来。
笑声停止,风随云说道:“花兄探知到了苏韶刻意掩饰真实的武功,虽然他为人朴素节俭,也依然难以排除他的嫌疑。”
花飞雨点头说道:“不错。但凡是惯于游走于官场与商场之上而且还取得了巨大成功的人,逢场作戏的能力绝对远超常人。我怀疑苏韶的朴素节俭是做给别人看的,毕竟,沈小姐的身价是不低的。”说着朝沈书月露出一个笑容。
沈书月回报他以一个迷人的微笑,说道:“书月平日是非常喜欢独处静修之人,若不抬高一些价格,怕是没有多少自我练习的时间了。”转而美目顾盼,温柔的目光扫过风随云、花飞雨、镜水月、杨破、穆涵懿和楚雪,说道:“不过若是在座的诸位好友想听书月吹箫奏曲,我是不会收取半分费用的。”
众人心中都涌起暖意,眼前这位色艺双绝,闻名天下的才女,确是一位可以在只言片语之间将所处之处化为仙境之人。
沈书月朝着众人浅笑一下,然后转头看着花飞雨,问道:“不知花公子接下来有什么计划呢?”
花飞雨眼中射出精芒,说道:“那蒙面黑衣人是不是苏韶,一试便知。”
风随云心中一惊,连忙问道:“花兄是要用阿雪做诱饵?”
花飞雨哈哈一笑,扭头看着楚雪,说道:“还有更好的办法吗?”说着,不再理会风随云和楚雪的欲言又止,向沈书月说道:“我今日下午不慎将礼酒洒了苏韶苏会长一身,为表诚意,还要劳烦沈小姐携同楚姑娘,连夜登门致歉。当然,还要劳请沈小姐的义父在暗中保护。”
沈书月露出一个惊愕之色,旋即敛去,浅笑着点点头。
花飞雨从怀中取出一张面具递给风随云,然后一只手按在风随云的肩头,说道:“我看不准苏韶是否是武学高手,这一趟,你也得去。当然,你得解下双刀了。”
风随云一愕,旋即笑道:“没有问题,我把刀放在沈小姐代步的马车之中即可。”
花飞雨哈哈一笑,走出房门,看着悬挂在苍穹之中的明月,转过身来望着屋中的众人,露出一个微笑,说道:“今夜,应当是个充满了乐趣的夜晚。”
风随云将那张面具摊开拿在手上,觉得有些熟悉,仔细一想,手上这张面具竟然是洛阳城中遇到的那个舒大侠!
原来一直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帮助自己,后来也没有再见过他,也就不了了之了。今天方才知道,所谓的舒大侠,其真实身份乃是花飞雨。
风随云望向花飞雨,眼中露出感激之情,嘴角含笑,并没有说一个字,只是缓缓地点了点头,将面具戴在脸上。
看着风随云从一个俊美少年变成一个中年男人,除去花飞雨,剩下的人多少还是有些赞叹。
花飞雨哈哈一笑,说道:“你待会儿可一定要少说话,你假扮这中年男人并不十分相像,当心多说多错。”
风随云也笑道:“好的,小人遵命。”
车轮停止,装扮成车夫戴着一顶斗笠的杨破一言不发地坐在车上,分别戴上面具的风随云和花飞雨,陪伴着沈书月与楚雪走入苏韶的府邸。
沈书月亲临,苏府的家仆连忙分头行事,一人引着沈书月、楚雪、风随云和花飞雨前往会客厅,一人赶忙去通知苏韶。
进入会客厅之后,就有婢女奉上两盏香茗,分别端给沈书月与楚雪。化身为家仆的风随云和花飞雨自然是只能站在一旁看着了。
过了一会儿,苏韶到来。
苏韶从样貌上看年近六十,身形已经有些佝偻,头发花白,额上早已布上了几道深长的皱纹,脸庞肥胖,留着一部花白胡须,虽然衣着朴素,但是整个人浑身上下依然透露着商人的精明。
苏韶热情地笑道:“不知何事,竟然会令沈小姐和楚小姐亲临寒舍,当真是蓬荜生辉啊。”
沈书月和楚雪站起身来,各自行了一礼。沈书月歉然地笑着说道:“家仆不懂规矩,未能将书月敬奉礼酒之事办好。书月心下既感慌恐,又感惭愧,特地携同妹妹亲自前来致歉。”说着,和楚雪同时再行一礼。
苏韶连忙笑道:“两位真是多礼了,区区小事而已。”
沈书月说道:“那怎么行呢,这杯礼酒,就由我和楚妹妹来敬吧。”说着朝着风随云和花飞雨使个眼色。
二人会意,连忙诚惶诚恐地从随身所携带的箱子之中取出礼酒,斟了满满的两杯,恭敬地用盘子托着,端到沈书月和楚雪面前。
沈书月和楚雪端起酒杯敬苏韶,风随云和花飞雨退至一旁。
苏韶客套了几句,举杯饮酒,风随云趁机向沈书月打出手势,示意要和花飞雨先行离去。
苏韶满面笑容地喝完了两杯酒,开始和沈书月与楚雪交谈。而沈书月也着风随云和花飞雨出门等候。
走出门来,花飞雨大惑不解地问道:“为什么才这么一小会儿,你就要走了?”
风随云一边行走,一边低声说道:“这苏韶就是‘南极仙翁’!”
“什么?”花飞雨大大吃了一惊,连忙低声问道:“你确定没有看错?”
风随云肯定地说道:“绝对错不了,我自幼就对人的面目、体态记忆非常深。”
花飞雨说道:“但苏韶和‘南极仙翁’在外形上相距甚远。”
风随云说道:“不论是多么高明的易容术,总是有一个地方,是无法改变的。花兄精通易容之道,应当清楚。”
花飞雨浑身一震,低声道:“眼睛。”
风随云说道:“不错,就是眼睛。你无法察觉他是‘南极仙翁’,只是因为你并不像我一般对人的外形记忆深刻而已。”
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苏府之外,走向停在不远处的马车。
看到风随云和花飞雨这么快就已经出来,杨破眼中露出诧异之色。
二人挨着杨破坐下,小声说道:“水月,苏韶就是‘南极仙翁’。”
车厢之中传来镜水月震惊无比却音量甚小的惊呼之声。
镜水月问道:“如今怎么办?”
得知了对方乃是那神秘高手“南极仙翁”,风随云、花飞雨和镜水月一时之间都有些头脑发懵,难以静下心来思考。
反倒是与“南极仙翁”无甚瓜葛的杨破,此时保持着他一贯的冷静。杨破问道:“此人虽然武功高强,但是合我们四人之力,未必不能胜他。更何况,我们尚有沈小姐的义父埋伏在半途上。”
风随云点了点头,说道:“此人武功之高,你我都已经亲身领教过了。他与我们仇怨极深,而且他应当还知道很多关于南天楼幕后的部署。我们若要从他口中问出秘密,必定得将他生擒才行。合我们五人之力,若要全力击杀他,绝对可以办到。但是若想要生擒他,却十分困难。”
花飞雨接口说道:“若不是随云对于人的面目和形态记忆极强,我们根本看不破他的伪装,他的机敏由此可见一斑。若是我们无法将他一举拿下,日后只怕机会渺茫了。”
镜水月也表示赞同地低声说道:“正是如此,目前我们已经可以确定苏韶就是‘南极仙翁’。但若是他今晚并不会前来偷袭马车,我们却如何是好?”
风随云肯定地说道:“他今晚必定会于半途之中偷袭马车。”
镜水月问道:“你为何如此肯定?”
风随云说道:“我刻意让阿雪将凤血金钗装入一只锦盒之中,让她假装不经意间掉落,用以试探苏韶。”
花飞雨眉头轻蹙,说道:“这样一来,会不会太过明显?对方毕竟不是一般人物,稍加猜测就会看出其中有诈。以苏韶的机警,只怕不会轻易上当。”
风随云肯定地说道:“不,他一定会来偷袭马车的。我们需要在沈小姐和阿雪出来之前,想出一套生擒‘南极仙翁’的办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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