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贵的先生。公爵，约克·莫利亚，欢迎您的到来。”
约克臣服的速度连白渊也没想到。他仅仅看到自己的第一眼就放弃了一切抵抗，跟瘫软似的一下子就扑到了地上。虽然表达谦卑的姿态非常生硬。但他的内心却没有传出半点抵抗......甚至对自己的反应速度有着些许沾沾自喜。
“你......知道永生种？”
“是的是的！先生！我的家系就是起源自某一位永生种的风流趣事！”
并没有急着与他交流的白渊审视了他背负着的棺材足足数秒之后，才不疾不徐的开口。换来的是约克类似狂喜的回应，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的约克嗫嚅了片刻，重新低下头：“说白了。我的先祖可能不太讨喜。所以......我只能通过这样下作的手段来让自己能多活几年。”
白渊这才发现，虽然这个墓地里那些死灵的能量被自己亲手改了道。但是在约克进入之后，那些游离在他身边的能量就会被吸引一般向着他奔去：“多活几年？用死灵的能量？”
“是......是的。”
约克并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对于眼前的这位大人而言究竟是善是恶。但在家族的传说中，永生种们喜怒无常，与其划分善恶，更倾向于取悦自身。但眼前的这位......约克完全没有接触永生种的经验，他只能用自己记忆中最为卑微的经验来向他表示臣服。
又是几秒的沉默过去了。白渊摇摇头：“啧。你这样是不行的。”
？！
惊弓之鸟一样的约克一惊，拱起的后背都明显的颤了一下。白渊却只是喘了口气继续说道：“我还以为你有什么转化的技术，能够利用这些死灵。结果你就只是把他们的能量灌进身体里。早已死去的身体还真就不会老去，而且也确实可以达成长生......但你的生活，已经索然无味了对吧。”
这一次，是约克沉默了许久。
白渊也不着急，降低高度来到约克身边，那棺材里的尸骸正散发着奇异的清香。哪怕已经合上了盖子，腐朽不堪，混杂着泥土的香气仍然缓缓地从各个缝隙渗透出来。哪怕不是白渊，懂行一点的人都能看出来这尸骸不是长寿种就是圣人躯。长寿种尸骸近四十年还好说，圣人躯......能弄到这种东西的人，可不简单。
呵，这家伙还挺有手段。
“你怎么找到这些东西的？”
指向地面，白渊示意约克回答自己的问题，用脚尖轻轻踢在空间上，轻微的空间震动却带着无法反抗的力道，把从进入梦境开始就匍匐在地的约克强行扳直了，虽然没有让他站起来，但跪坐在地上总比刚刚那连脸都看不见的姿势好多了。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白渊又在当暴君呢。
一直用余光悄悄看白渊一眼然后连忙低下头的约克终于等到了白渊让他起身的命令。虽然不敢怨言，但是腰背上却传来了许久没能运动的骨骼爆响：“刚开始时是用钱买的那些平民的尸骸。我的爵位是继承自我父亲。家境还算殷实。后来我与我的合伙人成立了一个集会。用长寿和治愈做饵，也收集到不少信徒的供奉。”
言语中不带半句虚假。约克的心中只有诚实的回答眼前这位大人的问题。
这份诚实自然也被白渊感受到了：“近四十年的这些尸骸呢？这个峡谷里有一大半都是这四十年收集到的吧？”
“不知道四十年前发生了什么。总之突然一夜之间就在世界各地发现了大量的异常凶案，而且都是以家族为单位的灭口。”
端详着白渊的模样，约克愣了一下才开始回答他的问题，“因为大多都无人认领。所以基本上都被当地相关机构在尸检后安葬在了墓地里。我的集会目前也还算有点势力。零零散散的，四十年里也就给我带回了这么多尸骸。”
基础的问答结束了。白渊已经搞懂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简而言之，眼前这位......看起来像中年人的老年人，通过利用死灵的能量把自己堆成了“不死之身”。早该入土为安的年纪，却因为大量死灵能量的灌注和运用，他不仅活着，还活得鬼精鬼精的，按道理来说年长到他这种地步，应该已经很固执了，但他的智商全然不见掉线。说自己的家族起源自某个永生种的话语也不是假话，虽然白渊不清楚莫利亚这个人，但是约克所用的技艺确实不是地球上任一死灵术的手笔。能够利用死灵的能量达成长生的技艺，目前地球上的死灵术还没有达到那种地步。况且，约克这“织梦——死灵”的技艺也不像是误打误撞整出来的。
只是，约克的活法有些不太快乐。
虽然长寿了。但是白渊一眼就能看出来约克的身体只是半活着——触觉迟钝，味觉基本消失，同时严重近视，肢体力量也很弱。
外表看似中年，其实身体已经在老年末期，距离入土只差临门一脚。而他的死灵技艺就是拦住了这一脚，让他可以勉强活着。
当然，并不是白渊拦住了能量的流动他就会猝死。以白渊对他带入梦境的身体素质来看，哪怕断掉了能量流，他也能继续维持这个状态超过两年。非要说的话......留下这个死灵术的永生种应该没想到自己做“充电宝”的技术会被用于寻求长生。
毕竟约克的身体不仅没有死灵化，甚至还开始能量化了。这没准是某位擅长废物利用的朋友从遥远的星空带过来的技艺。
不过......慢着。白渊托住下巴，再度陷入思绪：约克说他的集会还算颇有势力，这四十年从世界各地带来了不少长寿种尸骸对吧？
四十年，世界早就沧海桑田，那些回家祭祀的长寿种们找得到四十年前迫不得已留在现场的家人？
虽然一直有长寿种的队伍掺杂着永生种在外面作战，但也没怎么听说他们的任务目标是回乡祭祀。也就是说那些被当地人带走安葬的尸骸八成是难找了。而时间只有半年，白渊个人感情而言不希望他们在仅有的半年时间里浪费太多在追忆过去。
趁着天气好，开心的踏春才是正事。
而且......皓夜的族人都是梦魇——纯能量体，死后不留半点残骸的那种。他们能够留下的只有住处的遗物。四十年时间肯定早就该丢失的丢失，该烧的烧了，连一块墓碑都没有。白渊不觉得劳伦的公司管得到这一块，他虽然势力遍布全球，但是却主营普通人世界的生意。此时出现了这么一个常年在神秘世界摸爬滚打的人，白渊觉得，他还是有点价值的。
最起码可以在自己出门之前就帮自己找到皓夜族人遗落各地的个人物品。到时候给他们建个衣冠冢，也算是给自己......岳父岳母上香了？
呸呸呸。皓夜现在还是个孩子。自己动什么歪脑筋呢。
猛然甩甩头，白渊这才想到脚下还跪着一个约克。别说，自己在半空中飘着，神色阴晴不定的，他倒是老神在在毫不慌张，甚至还有点半睡半醒的意思：“约克。”
“在！大人有什么吩咐？！”
“别老大人大人的叫。我看起来比你还年轻，我名叫白渊，你可以称呼我先生。不介意的话，直呼名讳也没问题。我不讲究这些。”
白渊降下高度，但脚下却浮现出一张位于半空中的木台：“上来。趁着你还在梦境里，给你点甜头好帮我做事。”
“？！好！”
听见甜头二字，约克眼中明显一亮，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木台，在白渊的示意下坐到了他的对面。
桌子这边，白渊手指在空气中一捏，一本菜单就浮现在手里：“选点自己喜欢吃的吧。我知道你已经上百年没有尝过味道了。触觉也相当迟钝。所以先让你重新过过属于人的生活。”
约克的身体早已经失去了大量的机能，白渊觉着用这个做甜头倒也不算空手套白狼：“你现在应该已经恢复了年轻时的状态，点好菜了？那你喜欢猫还是狗？”
“我家里养着一条狗......我的曾曾...孙养的，很乖巧。我很喜欢。”
见面这么久，约克脸上第一次浮现出温和的神色，他有些难为情的笑着：“那孩子很怕我，所以他很少带着小狗来本宅，我还怪想念他们的。”
“那就是狗了。”
白渊想了想，决定还是从自己的记忆里整一只狗出来。要是按约克的记忆创造梦境中的事物，一个不小心就容易造成沉迷梦境，虚幻现实混淆不分的情况：“来，把它接过去。”
空气中一阵波动，一条金毛大狗摇头晃脑的就从中钻了出来，在白渊的指引下踱着小碎步，哈嗤哈嗤的蹭在约克的腿上。
见识白渊这一系列操作的约克脸上已经麻木了。虽然这里是梦中，但是常年需要独力将尸骸埋入这里的约克知道，想要在个经过特殊处理的梦境中做出悖于现实规则的事情究竟有多难，这里虽说是梦境，但更像一个空间术式创造出来的小空间。结果眼前这位......轻而易举的创造生命。
“白渊大...先生。敢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虽然过过人的生活这种事情对约克而言也颇具诱.惑.力。但哪怕白渊不提出交换而是直接让约克按他所说去做，约克也会无条件的服从。毕竟他可是永生种！举手投足之间毁天灭地，自己哪有谈条件资格？！能被他正眼相待，约克都已经想好了怎么把这件事情当做酒后谈资，吹到家里面的那些臭小子们怀疑人生！
“很简单。你收集的这些长寿种尸骸，肯定在世界上还有更多。我需要你把它们的信息全都收集起来，我会派人和你对接。具体的作用，解释有点麻烦。”
白渊按着约克点的菜单，从记忆中把菜品一道道的摆出来：“然后，你把这东西带走。它会指引持有者找到梦魇一族的遗物，全都收集起来，然后交给我。”
白渊摆出最后一道菜，这样，桌上四菜一汤就齐全了。然后拿出一颗货真价实的红宝石放到桌面上：“时间是一个月，一个月以内，两件事最好全部完成。当然，去执行任务的人没必要拼命，我只是想给一些人回家祭拜亲人的机会。”
那一场劫难中，很多人失去了自己的家人。四十年时间，对人类而言都不足消弭悲伤，对长寿种而言，更是短暂到仿若昨日。白渊在星月岛上游逛时，看见了不少人在梦中梦见过去的亲人，哭泣的声音真的很让他心软。如果不是自己的权能限制了皓夜做梦的自由，她肯定也会在或恐惧或平凡的梦中见到过去的族人，然后哭成一个泪人吧。
“好的。白渊先生。”
约克伸出手，把宝石放入胸前的口袋，“您嘱托的任务，我一定会在一个月里把它完成。”
“嗯。尽量就好。还有，这个地方就别再用了。事成之后我给你引见一下你的先祖，让他给你更好一点的手段。别继续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活下去了。”
事情交代完了，白渊站起身来向四方看了一眼：“之后我会派一个名叫梅林的人来找你，他会配合你协助你完成任务，并且可以保证你在这个梦境消散之后不会出现任何意外。”
消散？
约克心中的疑问还没能出口。视野尽头的草地就“咻”的燃起来。火势之快，转眼间就弥漫了整个梦境：“白渊先生......”
“嗯。让这些逝去的人们安心的走吧。”
白渊没有从约克被火光照映的脸上看出半点不甘，但是那种珍藏被毁的失落还是透露出来了一些。可即便如此，这些人们也应当得到安详的休息。地球并不是资源枯竭的星球，没必要连死人都用作废物利用。
“我先走了。你尝尝多年未尝的味道。摸摸狗，醒来后你的任务就开始了。”
这把火没有烧掉整个梦境。它只无声无息的把填平了峡谷的尸骸和泥土烧灼成虚无，还原了此地原本的风景。而那座木台，正位于陡峭的悬崖上。风景，壮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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