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打鬼团的新丁
“白算计！”黄金龙的好心情再次烟消云散，连忙快步朝着天门广场中心的斗阵台跑去。
此刻的斗阵台上，已经被布置上了红绸碧缎，数面比武招亲的大旗迎风飘舞，猎猎有声。台上密密麻麻地坐着十几个清音堂的乐师弟子，手里捧着铜锣小鼓，唢呐长笛，正在吹奏着热烈而欢快的秧歌舞曲。
一群一年堂男弟子身上穿着白色的羊毛坎肩，头上系着飘红如云的缎带，手里舞着红巾，随着斗阵台上的鼓乐队翩翩起舞，跳着盆州才有的北方秧歌舞。这些弟子显然是刚经过训练，跳起舞来你踩我一下，我踩你一下。有几个太行山弟子跳得兴起，手一松，连红巾都飞了出去。跳到最后，一个霹雳堂弟子脚一滑，摔倒在地，绊倒一片昆仑派弟子，整个斗阵台摔出一溜儿滚地葫芦。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白算计气急败坏地跳上台来，一脚将那个滑倒的霹雳堂弟子踹下斗阵台，“跟你们说多少遍了？注意力集中，练了多少次了，还给我出错，信不信我扣你们的工钱，啊？”
“对不起，对不起，老板。”台上众弟子吓得脸青唇白，纷纷点头哈腰地说。
“钱不是那么好赚的，知道吗？”白算计一个个地敲着他们的脑袋。
“是，是！”众人躬身道。
白算计训完话，立刻来到斗阵台边缘，朝拥挤在台前的众高年堂弟子拱了拱手：“各位寂寞已久的师兄弟们，白算计有礼了。兄弟们，在荼洲找一个红颜知己不容易啊，荼洲的女子多势利啊，管你多英俊潇洒都不理你，人家要你有钱，人家要你有权，人家要你有田，有没有？别管女孩子在这儿多纯情，一到荼洲转个圈子，全变味儿了，所以找个伴要趁早，定终身就在眼前。”
“说得好！”台下的众弟子纷纷鼓掌，深有同感。
“今日我有幸代表高年堂一位师姐在这里举行比武招亲的报名大会。这位师姐风华绝代、才华横溢，性情更是温婉贤淑。人家不要你有钱有势，人家不要你有房有田，只想要在天门找一个最有才华的弟子做心上人。这样的好机会谁能错过？”白算计举起双手，声嘶力竭地吼道。
“好啊，我要报名！”“我也要我也要！”“算我一个！”
台下天门弟子们的情绪被白算计带动起来，纷纷鼓掌喝彩，高高举起手中的荼花银，大声鼓噪，那些还抱着观望态度的弟子们也纷纷涌到斗阵台周围，争抢着报名。
“快点，速度啊！”白算计看到人心可用，连忙对站在身边的一年堂弟子们连踢带打，驱赶他们去收钱列名单。
擂台上跳秧歌的弟子们纷纷跳下台去，拿起纸笔收钱记名，整理起元宵比武招亲的名单和顺序。眼看着大把大把的荼花银落入袋中，白算计双眼精光乱闪，喜不自禁。直到弟子集上几乎所有高年堂的弟子都报完名之后，白算计才发现人群中脸色惨白的黄金龙。
“你……”黄金龙刚要说话，却被白算计伸手拦住。
“我知道你一定很嫉妒我的天才头脑。唉，我这么有生意头脑，还在天门呆着就太屈才了，我应该在明年就肄业，然后去西京州闯荡，干出一番自己的事业！”白算计激动得满脸通红。
“所以，你的小算盘就是靠给孟师姐办比武招亲大会的机会吃回扣？”黄金龙问道。
“哈哈，天才吧？这一回我可是仔细算过了，我是怎么样都不会吃亏。”说到这里，他凑到黄金龙身边，用胳膊肘顶了顶他的腰，“大少，你要是夸我几句，我心一软，说不定让你分一点油水。”
“算计，我只问你一句。”黄金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双手合十顶住下巴，神色紧张地问道，“比武招亲这件事，孟师姐同意了吧？”
听到黄金龙的问话，白算计哈哈大笑：“孟师姐当然会同意，比武招亲的点子，这么天才的主意，她怎么会不同意……”看着黄金龙越来越惨白的脸色，白算计的声音也越来越微弱，到最后已经细小如蚊鸣。
“算计，拜托你告诉我，你已经问过孟师姐意见了。”黄金龙着急地追问。
“现在还不晚，还不晚，我，我这就去问……”白算计脸色铁青，他再也没心情和黄金龙说话，一转头展开青霄术朝着南天门方向跑去。黄金龙心情沉重地摇了摇头。
白算计一直到弟子集散场都没有回来。黄金龙只能替他将收到的银钱扛回静园水舍。就在他拖着沉重的步子路过天门广场之北的林时，忽然听到一阵激烈的吵闹声。他抬眼一看，却发现苏浣虹和蓝彩儿正在与墨凝眉、帅依婷还有她们身边的一大群男女弟子对峙。在他们中间是哭倒在地的峨眉派弟子静仪和静湘。
“怎么又是她们姐妹？”黄金龙一阵郁闷，“看来这对姐妹花不但对有黑暗性格的男性有吸引力，对于黑暗性格的女性也有强大的力场。”
他扛着一大袋银钱，步履艰辛地来到众人近前，双方争吵的话语也愈发清楚地钻入他的耳朵。
“你们喜欢程大师不代表别人不能喜欢，程大师的太学选中了她们，是她们的本事，也和你们无关。你们凭什么要欺负她们？”那是苏浣虹义愤填膺的声音。
“哦，墨师姐和帅师姐又在欺负人了。”黄金龙无奈地摇了摇头。
“怎么和我们无关，程大师的太学在天门一年堂里只有那么几个名额，被这对姐妹占了，还有没有我们的份儿？”帅依婷尖声道。
“就是！本来程大师的书都是我介绍给她们的，没想到最后居然是她们抢了我的位，利用自己的美色做见不得光的事，她们是整个天门女弟子的公敌，我就是要她们在天门无处容身。”墨凝眉怒不可遏地说。
“哼，苏浣虹，你抢了我红衣的风头，又抢了墨姐姐的身边行走，你现在还想要包庇抢了我们名额的姐妹花，你是拿定主意和我们做对了是不是？”帅依婷厉声道。
“喂喂喂，谁抢了墨师姐的身边行走？我和浣虹早就是朋友了。”听到帅依婷的话，黄金龙连忙快步拦到苏浣虹跟前，大声说道。
“哦，朋——友——”墨凝眉和帅依婷掩口尖笑。
“苏浣虹，你还能更暧昧一点吗？占了黄金龙，还不满足，想要骑驴找马啊？”墨凝眉冷笑道。
“什么暧昧，他，我，他和我根本就没什么！”苏浣虹顿时满脸通红，忙不迭地说。
“既然没什么，那你脸红什么？根本就是心里有鬼，什么都占着不放，还不承认！”帅依婷尖声道。
“什么叫‘什么都占着不放’？”黄金龙顿时大怒，“你们也不看看你们自己，一人七八个身边行走！有你们这样霸道的吗？难怪程大师这么好色的人都忍受不了你们，选了静仪和静湘。”
“你说什么？你不但侮辱我们，居然还敢，敢污蔑神通广大的程大师！”墨凝眉气得浑身发抖。
“别说这么多废话了，大家一起上，把他给废了！”帅依婷气得直跳脚，转头对身后的身边行走们大声吼道。
黄金龙连忙张开手大声道：“各位同门手足，你们能进天门，都是靠自己的本事，别把自己贱卖给这两个目高于顶的富家女，所谓男儿当自强，难道你们看不出她们不过是把你们当伙计来使唤吗？”
墨凝眉和帅依婷身后的身边行走本来还有几分想要一拥而上的意思，听到黄金龙的话，顿时犹豫起来。更何况，这里所有的人都看到过黄金龙对抗邀梦犀时的剑法，那种剑法可不是一年堂这些还没有悟通相忘诀的少年可以抗衡的。
“各位，女孩子的事情，咱们插不上手，散了吧？”在这群身边行走中的跋擒虎看准机会叫了一嗓子，顿时把一群犹豫不决的身边行走全都叫散了，他自己则朝黄金龙眨了眨眼睛，躲进了人群之中。
“阴瞳，阴瞳，给我出来！”帅依婷气得双手乱摆，拼命大叫道。
她的话音刚落，人群中就走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爆炸型的头发，纯黑的眼瞳，暗红色的耳坠，蓝色的坎肩，精赤的臂膀，蛇形的匕首，仍然是第一次看见他时候的打扮——控魂堂的小天才，已经悟通玉关胎劫的阴瞳。
“这一次你一定要打过他，给我出气，否则你就给我滚得远远的。”帅依婷大声尖叫道。
“就是，别人打不过他情有可原，你也和他一样悟通了玉关胎劫，再打不过他只能说明你永远永远比不上人家！”墨凝眉阴损地说道。
听到她们的话，阴瞳阴沉的脸上露出无法克制的愤恨和屈辱，他瞪圆了乌黑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黄金龙，死死咬住下嘴唇，眼中凶光一闪，似乎就要扑上前来。
“小心，龙！”感觉到他的杀气，苏浣虹和蓝彩儿同时惊呼道。
但是，阴瞳最终却没有冲上前，只是缓缓收起手中蛇形匕首。
“阴瞳，你为什么不打？我的话你已经不想听了！”帅依婷尖声道。
“依婷，我不是不想打……”阴瞳转头深深看了她一眼，“是我打不过他。”
“废物！真是个废物！滚，给我滚得远远的，以后我都不想再看见你！”帅依婷尖声吼道。
听到帅依婷的怒骂，阴瞳挺拔的身躯佝偻起来，他颓然低下头，攥紧了拳头，转身钻入人群之中，消失了踪影。
帅依婷狠狠瞪了黄金龙一眼，转头飞快地离去。墨凝眉也兴致缺缺地转身离开。看到这两个霸王花终于离去，黄金龙心里暗暗谢了一声老天爷，转身帮苏浣虹和蓝彩儿把静仪和静湘从地上扶起来。
“多，多谢黄公子再次出手相救。”静仪和静湘互相依偎着站稳身子，同时向黄金龙万福施礼，动作恬静而温柔，让他胸膛里暖洋洋的。
“哈哈，不必客气。上次我跟你说要好好学艺，现在功夫练得如何了？”黄金龙摆了摆手，关切地问道。
“我和姐姐在程大师的太学里报了名，虽然交不出学费，但是程大师说他可以帮我们先垫上，让我们以后清偿。”静湘兴奋地说。
“你们真的要去程雨明的太学，那天门怎么办？”黄金龙急问。
“天门最近不太平，男弟子对我们纠缠不清，女弟子也动不动就欺负我们，我想在程大师的太学里不会发生那样的情况。而且，能够亲耳听到程大师讲授的堂课，也是一种福分。”静仪说到这里，温婉地一笑，似乎感到十分的满足。
黄金龙转头看了一眼苏浣虹和蓝彩儿，只见二女连连摇头，似乎对于静仪姐妹花在程大师太学里的未来毫不看好。
“静仪，静湘，我黄金龙好歹也救过你们一两次，现在让你们为我做一件事，不知道你们肯不肯？”黄金龙不得不用严肃的声调问道。
“黄公子，只要我们力所能及，全听你的吩咐。”静仪腼腆地说道。
黄金龙连忙一把拦住她的话头，心里一阵别扭：“你们不要去程大师的太学，不要想着去还什么程大师的学费，入天门的控魂堂进修吧。”
“这……”静仪和静湘互望了一眼，都露出犹豫的神色。
“黄公子，我们好不容易才申请到太学的名额……”静湘忍不住说。
“这样好吗？”一直没有说话的苏浣虹忽然来到黄金龙身边，“你们可以加入我们少年打鬼团，以后龙就是你们的团长，他会保护你们，这样天门对你们而言是不是就安全多了？”
“……”静仪和静湘面面相觑，都不敢作出决定。
“这样，成了打鬼团的成员之后，驴打滚管够。”看到她们仍然迟迟作不出决定，黄金龙只能祭出自己最后的法宝。
“好的！多谢团长！”盆州小吃的威力终于在这里显示了出来，静仪和静湘兴奋得同时高声道。
“太好啦！”出乎黄金龙意料的是，连苏浣虹和蓝彩儿都举手欢呼了起来。她们叫出声之后连忙把手放在身后，朝他吐了吐舌头。
带着从程大师魔爪之下解救出来的静仪、静湘姐妹回到静园水舍十三号，黄金龙坐到将军台前，长长出了一口气。这一次弟子集上虽然有白算计、墨凝眉和帅依婷添乱，但是总的来说，还是颇有建树，不但找到了契阔阵的训练方法，还救回了两只迷途的羔羊。
他站起身，想从桌上的茶壶中倒点茶出来解渴，谁知道跟着他进屋的静仪已经抢先取过茶壶为他倒好了茶。
“呃，谢谢。”黄金龙心里一阵美滋滋的，朝静仪一笑，从她手中接过茶杯，几口灌下茶水，随即抬头看了一眼一起进屋的苏浣虹和蓝彩儿：“你们看见老童、老英和老李了吗？这三个家伙我整天都没见着。”
“没见过，你找他们干什么？”蓝彩儿毫不见外地坐到黄金龙的床上，悠闲地摇晃着腿。
“我找到了训练契阔阵的方法，所以我想找所有人一起讨论一下。”
“真的吗？”一屋子人都兴奋地大喊出声。
“等，等一下……”静仪出乎意料地举起手，做了一个请示发言的手势。
“什么事？”黄金龙转头问她。
“请问……团长，咱们团和龙虎火舞团真的要斗契阔阵？”静湘已经抢在姐姐之前问出了这个问题。
“是啊，你们也听说了？”黄金龙笑道。
“但，但是契阔阵需要披挂念兵甲上阵，所有人必须都是相忘师才能将地主阵发动到极致，咱们的团员都是一年堂弟子，怎么和龙虎团的高手打啊！会死人的……”静仪紧张地问道。
“放心吧，我已经有了特训的方法，到时候谁胜谁负还不知道呢！”黄金龙朝苏浣虹和蓝彩儿骄傲地一扬下巴。
“没错！”蓝彩儿和苏浣虹笑着举起右手，朝他竖起大拇指。
“好厉害……团长，还有两位前辈，你们都好有气势。”静湘合起手掌，一脸崇拜地说。
黄金龙一本正经地咳嗽了一声：“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们现在应该立刻找到老童、老英和老李。”
“我知道他们在哪儿！”苏浣虹大声说道。
“快说！”黄金龙道。
“我记得他们自从看到我和彩儿突破了玉关胎劫之后，就一直耿耿于怀……”苏浣虹摸着下巴思索着说道。
“浣虹……”黄金龙立刻用一种温柔和蔼的腔调说道，“又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会暗自和我这个天才攀比。”
“龙！”苏浣虹被他说中了心事，脸顿时红了起来，“你有设身处地为百练、传杰和南星想过？刚刚斗完地主阵，又要斗契阔阵！你是相忘师，所以胸有成竹。他们呢？现在连我和彩儿都成了相忘师，他们心里能不着急吗？万一他们拖了我们的后腿，我们不在乎，他们难道会不在乎？”
“这……”听了苏浣虹的话，黄金龙的冷汗顿时浸透了衣背。自从小吃店失火、邀梦犀横行以来，他的心思全都摆在救治家人，对抗失心堂和寻找犀照凶手之上，根本没时间考虑其他打鬼团团员的心情。经过苏浣虹的提醒，他才发现这三个好友这些日子承受的压力，是多么可怕。
“浣虹说得没错，最近这三个家伙每天都在跑金玉堂和天池，看他们枕头边都摆着成摞的拳谱、忍谱、机关谱、内功秘笈……他们肯定也想要尽快突破玉关胎劫。”蓝彩儿肯定地说道。
“这样拼命可不行。玉关胎劫的突破靠的是顿悟和心领神会，不是靠生硬的功法和知识的积累。他们这样玩命，是要出事的。”黄金龙焦急地说道。
“去天池吧。他们一定会在天池练功，那里是我和彩儿突破玉胎关劫的地方。”苏浣虹沉声说道。
“嗯。”听到她提到要去天池，黄金龙不禁想到了曾经操纵蓝彩儿魂魄的那个万年血魂，再次回到那个地方，会不会和这宿命的鬼魂再次相逢？想到这里他担心地看了蓝彩儿一眼。
“别担心，我没事。”蓝彩儿面无表情的脸上肌肉忽然一松，眼睛里露出阳光一般的笑意，她开口加了一句，“有你们在。”
“是……”想到蓝彩儿摆脱魔掌的那个夜晚，想到那一夜满天的烟花，黄金龙心里一暖，微微点点头，用力一挥手，“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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