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墨色的夜,总是被人拿来和象征光明的白昼比较,
也许是因为夜晚象征着黑暗。
不同于夏日里的阳光,令人感到困倦和疲惫,
秋夜里的灯火,有一种魔性的妩媚,让人忍不住追寻她的美。
今夜的长安注定灯火通明,热闹非凡,因为西王世子订亲,也因为一个身着红衣的男人。
八月十五的傍晚,月亮还未登场,赏月的人就早已漫步于长安城的大街小巷,驻足于亭台楼阁间。
其实,与其说是去赏月,年轻的小伙子不如说是去赏人的,美丽的姑娘,总要比朦胧的月色动人的多。
如花妙龄的姑娘们,打扮的花枝招展,岂不也是为了去和自己的意中人相见,互诉相思,一解愁肠。
中秋夜,团圆时,不知可有异乡的游子,于月圆时相思断肠?
有情人终会相见,这正是你我所坚信的。
最是一年佳节好,八月十五闹中秋。
今夜的月亮是圆的,今夜的姑娘是美的游人的心儿是醉的。
美人美景佳时,又有几人能不沉醉其间。
人们若说是为景所醉,倒不如说是为人所醉,美人往往比美酒更香醇,仿佛有种神秘的力量,使人沉醉。
醉了的人,当然包括李无涯,他的酒量本来就不好,三杯林翠阁的竹叶青,已足够令他微醺。
今夜的月注定是醉人的,醉倒的,更多的是灯会上的游人。
昔日里保卫长安的护城河,今夜也卸下他的戎装,各式各样的彩灯,星星点点,一时间竟似一条多彩绚烂的银河,从天上滚落。
河上的游舫灯火辉煌,河畔的游人如织。
长安城里最大的游船鸣玉舫,早已被SX巨富沈青山包下,此刻,船上除了淮扬楼的名厨,秦淮河的名妓,和沈青山的亲随,就只剩下八个人。
秦淮河的名妓在船舱外的甲板上载歌载舞,
这八个人却在船舱内把酒言欢。
这八个人不分主次,围坐一桌,
却有三个人满脸堆笑,恭恭敬敬,其余五个人头戴脸谱面具,好像见不得人。
一桌子的珍馐美味,其中竟然有御供的金丝血雁,西域特有的碧玉骆驼膏,南海的神龙胆!
这些东西无一不是世所罕见,戴面具的五人却好像对它们的价值并不在意,就好像这世上再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令他们动容。
如果李无涯在场,一定会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因为满脸堆笑的三个人,他认得出。
SX巨富沈青山,大通钱庄的二掌柜顾敬轩,海河号的大当家游子鸣,他们都是腰缠万贯的富商巨贾,可谓一时英豪,此刻居然对五个见不得人的面具客恭恭敬敬。
这太令人感到诡异了,就算是李无涯,也没有见过这般离奇的事。
沈青山的亲随,无一不是武功高强的练家子,他的总管更是快意老人的关门弟子。
他们早就把守在船舱周围三丈外,以保证屋内的贵人不会被打扰。
“听说西王爷为了重办中秋灯会,特意重金聘请了大内的巧手工匠,花了两个月时间,打造了数百盏多彩华丽的花灯,与民同乐。”说话的,正是那位天下第一大钱庄的二掌柜,顾敬轩,他是个长得白白净净的中年人,保养的极好,一点也不像天天和银钱打交道银庄掌柜,反而像是整天养尊处优的公子哥。
“哼,乡下人没见过世面,你顾二掌柜也没见过吗,宫里的花灯有什么好看的,老子我这些年不知见过多少,也不过是些飞禽走兽,花鸟鱼虫,无趣的紧。”说话的人戴着一张大红脸谱,正是那五个面具怪客之一,说来奇怪,他虽自称老子,说话的声音却阴阳怪气,好像故意掐着嗓子,不男不女。
配上他脸上的红脸谱,有种说不出的诡异,不伦不类。
“是是是,赤尊者教训的是,小子见识浅,这花灯不过是些花哨东西,被粗鄙小民当个宝,本就没什么好看的。”被人劈头盖脸骂了一顿,顾敬轩非但不恼,反而越发恭敬,好像那人是他老子一般。
“诸位尊者,不要和老顾一般见识,他是个钱庄的掌柜,眼里都是些钱啊钱的,他看到西王爷提了大笔款子,自然以为那花灯是些了不得的东西。”沈青山见那赤尊者出言教训,怕得罪了几位贵客,连忙解释。
这沈青山本是一个大内侍卫,武功高强,不知何故,被赶出宫去,无以为生,就做起生意来。
岂料十年前他突然发迹,竟然成为一方巨贾,他的生意越做越大,肚子也越来越大,早已看不出当年的豪勇。
其实他也摸不清这五人的底细,只是知道他们是那位先生的贵客,而那位先生是他绝对不能得罪的,也就只好毕恭毕敬的。
“老大,虽说这花灯没什么好看,但西王那老头子请了几个西域的杂耍艺人,其中更有个奇人,是波斯拜火教徒,习得拜火教不传之密,能浴火重生。”说话人戴着绿脸谱,听他的声音威武洪亮,竟隐隐有震慑宵小之意,这绿脸面具的主人,想必是个气度不凡之人。
“老四说的可是那叫做什么谢死的异国蛮子?”一个戴着黄色脸谱的人说道。
“是,咳咳,阿尔托克,咳咳,谢尔克谢斯。”说话的人戴着一个紫脸谱,听声音他应该是个年轻人,比在场的众人年轻的多,可他不住的掩面咳嗽,竟似一个病入膏肓的老人。”
“啥,什么死不死的?你可别给俺整这些幺蛾子,你们这些读书人,奏是愿意咬文嚼字,俺可不管什么可惜死,咳血死的,俺只想知道这个浴火重生到底是个啥玩意?”最后一个脸谱怪客也说话了,他戴着一张蓝色脸谱,说话仿佛时时刻刻带着SX腔,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个SX人。
一旁的陪客的游子鸣终于有机会插嘴了,“各位尊者,小人年少时四处游历,曾有幸在西域的沙市见过浴火重生,今日提及,那场景仍历历在目,恍如昨日。”
“你快说,俺们正等着听,说好了,大爷有赏。”又是那个蓝脸谱,他竟把运河第一商号的大当家当成个小厮看待,言语之中,全然不把他放在眼里。
游子鸣听了,心下恼火,但又不敢发作,只好低下头来,假装饮茶,强忍怒气,故意压低了嗓子,以作神秘:“那浴火重生乃拜火秘术,能让人被烈火灼身而不伤,明火过处,毫发无损,练到高深处,竟能以火焰愈合伤口,令断指重生,更有甚者,若遇重病或重伤,置于火中七日七夜,竟能起死回生!”
“小国寡民,不过是些装神弄鬼的把戏罢了。”那阴阳怪气的赤尊者道。
“断指重生,小人倒是没见过,不过那些拜火教徒,从火焰中穿行毫发无损,被烈火灼身,却端坐如常,这倒是小人亲眼所见。”
“你说的话,可以当真?”
“小人敢以项上人头担保,所言之事,无半点虚假。”这游子鸣也是一方豪杰,怎么能受这怪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嘲弄。
赤尊者:“好好好,看来老子这次出来,没有来错地方啊,来来来,游老弟,老子敬你一杯。”
说是敬酒,这赤尊者也只是把杯子在朝着游子鸣举了一下,不过游子鸣却起身回礼。
主卑宾崇,这顿酒喝的一定很不痛快。
可这只是浮生大梦中的一角,我们还是回到充满欢声笑语的中秋灯会。
回到我们故事的主角,李无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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