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雨连忙下车。
待会儿肯定免不了单独问话。她不由暗暗思忖着如何应对。
陈羽尧貌似跟酒店的经理很相熟,他开了一间总统套房,然后把她顺顺利利地提溜了上去。
急雨什么也没带,好在总统套间里应有尽有。
她洗完澡后系好浴袍出来,看见陈羽尧坐在靠窗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杯红酒,望着窗外出神。
他一回头,看见了她这副装扮,愣了片刻,扭过头道:“真难看。”
急雨也不问他,“什么难看”,总之现在不要惹他就对了。她知道,他在找茬儿。
陈羽尧把酒杯一放,“快去洗洗睡吧。”
急雨应了一声,拿起毛巾擦了擦头。等陈羽尧起身进了浴室,她坐到陈羽尧刚才坐着的沙发上,学着他刚才的样子,也倒了杯红酒,呷了呷,看向外面。
真是好享受。她暗暗道。外面一盏盏雪亮的车灯汇成了一条明珠镶成的溪流,流进了远处浩渺的灯的海洋。各式各样的建筑呈现着只有童话世界里才有的风景。
浴室里传出一阵“乒哩乓啷”的声音,像是陈羽尧不慎弄翻了什么东西。
急雨朝浴室的方向看了一眼,最终什么也没有问,重新把目光投向了窗外。
陈羽尧出来时看见的是她的侧影。她一手托腮,一手端着红酒,微卷的长发半干,披垂在肩上,如波浪一般柔旎。急雨始终是带着一点清冷气息的,因而这一头天然大卷,不仅没有展露野性与张扬,反而透出丝丝古典韵味。
陈羽尧能够想象,如果她穿着一身天青色旗袍,襟上一朵白兰花,必然像极了幼时家中的那一只汝窑瓷瓶,敛尽旧时风华。
急雨冷不丁回过头来看着他,脸颊微醺,嘴唇殷红,无一丝媚意,眼中透露出懵懂与他看不懂的……哀戚。
“你怎么了?”他情不自禁地放柔了声调。
急雨摇摇头,静静注视着他,过了好一会儿,她开口问道:“你今天怎么来了?”
“来W市谈生意,顺便接你回家。”
“回家?”急雨看了看四周,眼神迷离,“这可不是家。”
“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陈羽尧问。
“圣诞节嘛。”急雨笑着饮尽杯中物,一副“我根本没有喝醉”的神情,她顿了顿,“问题是,你怎么来了?”
不用陪你那些女朋友吗?
“我怎么来了——”陈羽尧重复了一遍,气打不到一处来,“我不来,你是不是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为所欲为的是你,不是我。”急雨说。
你不肯爱我,却也不肯让我去爱别人。
陈羽尧闻言一怔,冷笑了数声,“你是在怪我了?”
急雨不答,转过头去放下了酒杯,继而站起身来朝房间走去。
“我问你,你是不是在怪我?怪我管束你太多?”陈羽尧莫名心头火起,拉住她要问个明白。
“我不怪你。”急雨诚恳地答道。“但如果你今天不出现的话,我一定会选择他们其中一个的。”
“因为你心软了?”
“不”,急雨摇头,“因为我心动了。”
“看来女人在所谓的‘爱情’攻势面前,智商都是为零。”陈羽尧语气嘲弄,“小雨,我没想到,一束玫瑰几句拈来的情话就让你卸下了心防?”
“是的,你不必高看我。”急雨说,“我也未能免俗。”也渴望得到一份真挚的爱情。
他们不是罗孝生和金智杰。急雨说,“他们是真心的。”
“真心?”陈羽尧盯着她,眼中情绪变幻莫测,冷冷道:“你相信爱情这种东西吗?”
“为什么不相信?”急雨说,“我就爱过你。”
“爱‘过’?”陈羽尧问。
“嗯,爱过。”急雨说,“自从那一天你用行动拒绝了我,我就发誓,再不留恋,开始新的人生。”
陈羽尧眼中墨色转浓:“誓言就是用来打破的。”
“什么……”急雨的话还没有说完,陈羽尧望着她:“你要不要再试一次?”
他的声调带着某种诱引,急雨浑身颤栗,下意识的摇头:“我不……”
“忘了告诉你,你穿蓝色,真的好看。”
急雨头脑一片混乱。上次明明算好的,他不上当。这次没给他当上,却由不得反要上了他的当。
真成了张爱玲笔下所说的,双料的淫恶了。
啊!她突然想到了。气走他。
气走陈羽尧是最容易的事了。他的自尊心很强,被她说破了,就会恼怒非常。
急雨嘴角带着讽刺,“你真当我是你养的金丝雀了?”
陈羽尧闻言果然停住了动作,他双手捧着她的脸,眼神认真:“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从来没有么?急雨鼻子一酸。“哦,那你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陈羽尧怔了下,随即放开手,低声道:“对不起。”
“你对不起的不是我。”急雨说,“既已‘攀折他人手’,就别再来撩拨我了。”她可禁不起这样的撩拨。
陈羽尧脸上浮现出深深的无奈来。
“章台柳,章台柳,昔日青青今在否。纵使长条似旧垂,也应攀折他人手。”
记忆里的童音犹在耳边回荡。说来讽刺,这首《章台柳》还是他教急雨背的。
陈羽尧坐回到沙发上,点燃了一根烟。他淡淡道:“你早点去休息吧。”
急雨知道,明天一早起来,今日之事便水过无痕。她讨厌他抽烟,她讨厌他逃避,她讨厌他明明不是好人,却在她面前非要当个君子。
她是特别的。却也是无望的。
“你别抽了。”急雨说,“抽烟对身体不好。”以前她从来不肯约束他,因为自觉没有那个资格。可他眼下,不也堂而皇之地在管束她吗?
急雨如此刻意,唯愿陈羽尧和自己吵一架,至少可以知道他心里究竟怎么想。不要每一次都话只说了一半,有未尽之感。
可陈羽尧却当即掐灭了烟,好脾气地道:“听你的,不抽了。快去睡吧。”
急雨神情一顿,陈羽尧把头转向窗外,不再看她。
“晚安。”急雨抬脚便往房间里走,走到门框处却回过头来:“羽尧哥哥,你觉得他们俩谁比较好?”
陈羽尧额角一跳,随后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都不好。”
“那谁比较差?”急雨换了种方式问。
“半路杀出来的那个。”陈羽尧自认评价客观。
急雨不禁觉得好笑。半路杀出来的,可不只一个。
“好。我知道了。”她说。
念珠的电话是在她走进学校大门之后接到的。
“昨天晚上,翟逸喝得酩酊大醉。”念珠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你……人呢?”
“我在学校。”
“我觉得我们有必要见一见。”
“那中午见。”急雨说,“还有二十分钟就要上课,我现在得赶紧回到宿舍。”
“你……”念珠说,“你就不关心一下,翟逸他现在怎么样了吗?”
“你说过了”,急雨的声音很冷静,“他喝醉了。”她总不能再明知故问“他好么”这样的废话吧?显得太虚伪。
如今虽然不虚伪,但念珠嫌她太无情,语气也生硬起来:“那中午我在你们学校食堂等你。”
“只有你吗?哪个食堂?”J大一共有4个。
“只有我。”念珠耐心告罄,“东南角那个。”
“哦,好的。”是四食堂。急雨计算了一下最后一节公共课教室所在的地理位置跟四食堂的距离,然后道:“我们12点钟见。”
“嗯。”念珠挂了电话。
公共课的时候,她去的不算晚,但是莫美林和黄秋晓身边已经坐了其他人。她自己坐在了最前面的位置。
上课中间,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怕是念珠有什么急事,便悄悄拿出来看了一眼。
结果发消息的人是于潜跃。这节公共课他也在,只是坐在了教室的后两排。
“昨天那个人,真的是你哥哥吗?”
急雨不想回,正准备把手机收起,对方又一条接踵而至:“我问过陆简,他从来不知道你有这么一个哥哥。”
急雨顿了顿,继而回复道,“我要上课了,有事回头再说。”她把手机切换为静音,收进了包里。
然后专心致志地上课,课堂结束之前都没有再拿出来。
课间时,一个纸团砸中了她。她回头,是于潜跃。
打开纸团,上面只写着:“看微信。”
急雨拿出手机,他发来的最新微信消息有一大串:
“不会是你那个继兄吧?
我问了另一个同学,才知道你的‘辉煌事迹’。陆简真不够朋友,居然什么都不肯说。
呵呵。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把我做的香水还给我,你不配拥有它。”
是的,她不配。急雨自嘲地笑笑,简短地回复道:“好。”
仅仅过了片刻,对方又改变了主意:“谁知道你有没有用过,算了。”
紧接着,又是一条:“你扔了吧。但是,你得赔偿我的损失。”
“什,么,损,失?”急雨一字一句的打着,但想了想,立刻删掉,回复他:“多少?”
你想要多少钱?可以两清。
“五百块。”于潜跃回复道。“香水自制是无价的。蜡烛、玫瑰花,你得报销一下了。”
价钱还算合理。
“好,我微信转你。”急雨回道。
正在转帐,对方发过来一条:“不,打到我××银行卡上。”
急雨沉默了一会儿,“微信可以吗?我没有办××银行卡。或者,你可以告诉我,你的支付宝帐号。”
支付宝涉及隐私,告诉你,凭什么?
对方很快回复道:“不行。”随后附上了卡号。
“知道了。”急雨面无表情地回复完之后,将于潜跃拉进了黑名单。
上课铃声一响,她连忙调整状态,把手机关机扔进了抽屉。老师在黑板上写字转身的瞬间,又有一个纸条从身后传过来,急雨看也没看,直接扔进了垃圾桶。很准。
下课后,急雨收拾好东西,快步走出教室,往四食堂赶去。
11点59分,急雨到达了四食堂门口,给念珠发语音:“你在哪儿?冲我招个手。”
“这儿!”念珠喊她。
急雨一眼看见了她,她穿着一件锈红色的羊羔毛外套,长发披肩,面容皎好如三月桃花。
她走过去,两个人一起排队打了饭。有不少人朝念珠看过来,说实话,J大美女不算少,但念珠依然属于佼佼者,和她一同出双入对,不被瞩目是不可能的。
坐下来之后,急雨才开口问她:“你有××银行的卡吗?”
念珠愣了愣,“有。”
“我给你支付宝转五百。”急雨说,“你能不能帮我给一个卡号转一下帐?”
“干什么用?”念珠问。她并非不愿意帮忙,而是涉及到金钱,不由得多问了一句。
急雨沉默了。
念珠看着冒出了无名火,“认识了这么些年,一遇到事,你就没有一次肯主动跟我说的。”
急雨本不想说别人坏话。但显然念珠比于潜跃重要得多。
她解锁了手机屏,递给了念珠。
念珠看完了于潜跃和急雨的微信对话记录,气得够呛,蹦出了家乡话:“这个男的门槛真个精个!里系系特算啧。”
急雨见她义愤添膺,知道她心里还是向着她的。念珠气不过,又用普通话重复了感概:“他怎么不去死?”
“那……”急雨眼巴巴地望向她,“能帮……”
“能!”念珠没好气地说。
继而她又说,“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翟逸昨天晚上突然跳出来,就着人家铺好的气氛来截胡,”念珠顿了顿,“然后陈羽尧又黄雀在后,把你给带走了……”说到这里,她停下来看了急雨一眼,“没发生什么吧?”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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