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袁术在九江悍然称帝,建安二年(公元197年)开春以来,江淮一带烽烟不断,各方势力或者直接参战,或者在幕后操纵,局势变幻莫测。
八月中,孙策北上讨伐袁术,刚到吴郡钱塘,就与陈瑀发生冲突。陈瑀屡战屡败,无可奈何之下,单骑投奔袁绍。
陈瑀乃是陈珪的从弟,在初平四年(公元193年)被袁术表为扬州太守。
后来袁术在兖州被曹操、袁绍击败,转而东取扬州,陈瑀却拒绝袁术入境,背后显然涉及袁氏兄弟之争。
秋九月,袁术因豫州陈国富足,诱杀陈王刘宠和陈国相骆俊,掠其物资。曹操东征袁术,途中得陆翊举荐,收许褚为都尉,随行左右宿卫。
袁术遣桥蕤、李丰、梁纲、乐就等将迎敌,被曹军击破,尽数斩杀。袁术狼狈逃走,势力退出淮北,豫州尽属曹操。
曹操顾虑南阳张绣、冀州袁绍的威胁,并未顺势南下九江;只是以豫州牧刘备驻守沛国,面授机宜之后,自行退兵。
转眼又是一个来月过去。
立冬时节;下邳城,秦府。
午后时分,诺大的后园中,一个四、五岁的男童在亭子里安静地临摹字帖;亭外秦谊、杜玉蝉一面漫步,一面闲谈。
“小蝉,你若真与关长生复合,秦某并无异议,只盼你们能够善待阿苏。”秦谊目视亭中男童,轻声叹息道。
这个孩童,正是秦谊与杜玉蝉所生,大名秦朗,小名阿苏。
“阿苏也是妾身所出,自然不会亏待。”杜玉蝉眸中闪过温柔之色,接着问道,“宜禄花费将近二十年的时光,难道只为查明少主的身世?”
自从元夕之夜挑明立场之后,这对夫妻之间反而多了几分真正的信任。
“沧月的见识,曾让秦某为之动心!”
秦谊目光悠远,沉吟道,“但在风陵渡驿站见到夫人与小貂时,秦某已然生疑;等到太平道‘郭太’出现,则难免生出更多的疑惑来。”
他这番话看似答非所问,但杜玉蝉却听出了一些名堂,其中蕴含的意思,和元夕之夜所言,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
“碎叶城乃是秦某心中的一片净土,王师、公输老爷子更是值得钦佩的长者。”秦谊继续道,“眼见有人以阴谋相害,秦某又岂能善罢甘休!”
“你这份执着,还真是让妾身羡慕呢!”杜玉蝉幽幽叹息道。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问道,“当日陆子羽前来下邳,可是宜禄暗中知会?”
“非也!”秦谊摇头道,“那次子羽前来,其中另有缘故。但正因有了他的加入,秦某才有几分底气探个究竟!”
“奴家心中另有一个疑问。”杜玉蝉眸光流转,望向秦谊道,“宜禄与奴家成亲多年,可曾动过几分真情?”
人心就是这么奇怪,越是习惯算计别人,反而越是在意别人对自己是否真心。这个问题的背后,其实藏着一颗敏感多疑、伤痕累累的女人心。
“有过!”秦谊毫不犹豫道。
杜玉蝉双眸一亮,平添了几分神采。
“但你化身貂蝉侍董,却不曾问过秦某是否愿意。”秦谊眼中闪过一丝痛苦,苦笑道,“想来在你心中,秦某不过是一个略有价值的工具罢了!”
“工具?”杜玉蝉黯然道,“妾身何尝不是如此!在少主心里,不但你我是工具,必要的时候,她自己也是工具!”
当初对付董卓,沧月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只有她最为清楚。
“沧月如此待你,你为何不愿说出她的真正身份?”秦谊沉声道,“你我夫妻多年,撒谎与否,我岂有不知?”
显然,在秦谊眼里,杜玉蝉早已知道沧月的来历,只是不愿说出而已。
“宜禄,你想得太简单了!”
杜玉蝉幽幽叹息道,“少主的身份,所知者不过寥寥数人。一旦让陆子羽得知,有温侯袒护,少主未必会有什么事,你我却有生死之危!”
她这句话隐隐道出了沧月的来历,秦谊却恍若不知,感慨道,“吕将军纵有千般不是,对妻妾确实让人无话可说!”
杜玉蝉幽怨地瞥了秦谊一眼,自怜自艾道,“若是有人能如温侯这般待我,妾身虽死无悔!”
“关长生也做不到么?”秦谊问道。
杜玉蝉神色一怔,接着发出“咯咯”娇笑,有如花枝乱颤,半晌之后才停了下来,“宜禄,你这是在吃醋哩!”
“或许吧!”秦谊微微一笑,忽然问道,“你最近是否有事瞒着我?”
“怎么会呢?”杜玉蝉美目一凝,面上满是无辜的神色。
“事出反常,必有缘故。”秦谊肃然道,“你今日的言行,似有别离之意,但在秦某看来,却并非为了关长生!”
杜玉蝉顿时沉默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有些事情,即使知道了,也不过是徒增烦恼!宜禄,若有机会,你还是早些离开徐州吧!”
秦谊听得神色一变,目光缓缓扫过眼前的女子、亭中的孩童,颇有不舍。
“妾身与阿苏的安危,你完全不必担忧!”杜玉蝉叹息道,“但你若是不走,只怕未必还有机会再与故人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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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的冬季也不平静,天下不断有新的变故传开:
南阳方面,曹操再次征讨张绣,连拔舞阴、湖阳两城,斩杀刘表麾下将领邓济,直接威胁到刘表、张绣之间的粮道。
司隶一带,白波军旧部胡才、李乐在河东,前者被仇家所杀,后者病死;西凉军悍将郭汜在郿县,被部将伍习所杀。
韩暹、杨奉在下邳不事生产,以寇掠地方为食,最终难以为续,向吕布提出欲去荆州投奔刘表,却被拒绝。
两人由此生怨,主动与沛国刘备联系,相邀共击吕布。刘备假意答应,诱使杨奉入城,在接风酒宴上擒下斩首;韩暹仓皇出逃并州,半途被杀。
大寒时节;下邳城。
天色阴沉,刚到午后,就飘飘扬扬地下起一场大雪来。
沧月看见大雪,顿时来了兴致,让人整治好一桌酒菜,将司马貂、杜玉蝉两家人请过来,齐聚后园亭榭当中,一起赏着飞雪,把酒闲谈。
吃到半途,吕绮玲玩兴大发,取过镔铁打就的双戟,就在风雪当中挥舞起来。她身材高挑,样貌出众,又正值青春年少,自成一道风景。
甥儿像舅,侄女像姑。
吕绮玲在风雪中的身姿,落在沧月的眼中,不由想起年轻时候的宿敌夜叉瞳来,一时看得嘴角噙笑,若有所思。
“报!”正在这时,有值守军士前来禀道,“中郎将陈宫在府外求见,说是擒获一名刘备的使者,有要事相告!”
“让公台带人来这里相见!”吕布听得眉头一皱,沉声吩咐道。
不大一会儿,陈宫当先赶来,后面两名士卒押着一名商旅打扮的男子。
陈宫派人暗中监视刘备在沛国的动静,吕布早就知晓,当下也不啰嗦,直接问道,“公台,此人有何不妥?”
“将军看看就明白了!”陈宫慎重递上一枚青竹信筒。
信筒油漆已开,吕布并未在意,从中拿出一卷帛书,双目扫过,顿时虎目一寒,浑身杀气大盛,“二贼安敢如此!”
吕绮玲见到这边的响动,再无心情演武,急忙赶了过来。
沧月接过帛书,缓缓念道:奉命欲图吕布,敢不夙夜用心。但备兵微将少,不敢轻动;待曹公大兴王师,备当为前驱。谨严兵整甲,专候钧命!
“此信当真出自刘备之手?”高顺生性谨慎,不由生出几分疑虑来。陈宫与曹操、刘备有怨,他岂会不知!
陈宫神色一变,正要辩解,吕布忽然开口道,“仲达不必多疑,这封密信,确是刘备亲笔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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