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兄弟狼狈退回城中,正在沮丧之际,夏侯惇率领六千援军赶到。
此时曹操的主力正与张绣在南阳穰县交战,能遣济阴太守、建武将军夏侯惇来援,可见他对沛国局势的重视。
刘备、夏侯惇出城正面邀战,与高顺、张辽军在城东激战半日,最终被陷阵营打破僵局,将士伤亡过半;夏侯惇撤回济阴,刘备退守孤城。
消息传开,各方势力反应不一。
袁术自然幸灾乐祸,继续作壁上观;田丰劝袁绍趁机袭击许都,但未被采纳;刘表则进军安众县,与张绣夹击曹操。
至于琅琊的臧霸,更是直接亮明态度,决定依附在吕布麾下。
在这种形势下,却有一股暗流,悄然在吕布背后涌动。
夏至时节;广陵郡,射阳城。
广陵虽然隶属徐州,眼前却被吕布、袁术、孙策三方各据一角。陈登出任太守以后,将郡治迁到射阳,不到一年时间,已在当地牢牢站稳脚跟。
黄昏时分,城中“十里香”酒肆雅间,陈登与麾下功曹陈矫把酒对坐,正谈起后者出使许都的收获。
“季弼,不知朝中士人如何看待陈某?”陈登嘴角含笑,面带几分不羁。
陈矫,字季弼。
陈登派他前去颍川,正是因为许都士族传出一些不利于自己的言论。
“元龙兄的才能,实在无可厚非,但多有求全责备者,认为兄长过于倨傲,不宜相处!”陈矫坦言道,“此事或与州中从事许汜有些关联。”
许汜乃关东名士,曾在兖州为官,与曹操麾下士族仍有往来。
“说到家门严谨、德行俱全者,我最敬重颍川陈元方兄弟;清正廉洁、品行如玉者,我最敬重平原华子鱼。”陈登神色自若,哂然笑道。
“为人正直、嫉恶如仇者,我最敬重琅琊赵元达;博闻强记、才华横溢者,我最敬重鲁国孔文举;至于雄姿英发、王霸之略,则有涿郡刘玄德!”
说到这里,陈登叹息道,“我如此敬重他人,又岂会倨傲自矜呢?只是世人多是庸碌之辈,不值一谈罢了!”
他言语间自有一股湖海豪气,毫无虚伪做作之态;固然让沽名钓誉的“名士”不以为然,却也颇得务实之士的认可。
眼前的陈矫,即是其中之一。
陈矫为射阳本地人,早年避乱江东,孙策、袁术先后遣使礼辟,均被他婉拒;他回到故乡后,见陈登恩威并济、施政有方,因而欣然出仕。
两人一见如故,叙起辈分来,也算是远亲,遂以兄弟相称。
“元龙兄之豪气,自有智士欣赏!”陈矫钦佩道,“荀令君、郭祭酒与兄长当日不过一面之缘,至今仍念念不忘!”
陈登出使许都之时,曾与荀彧、郭嘉等人见过,因此陈矫有此一说。
“荀令君有王佐之器,自是让人敬服!”陈登肃然说道,接着神色一轻,“郭祭酒洞悉人心,且行事通达、不拘小节,与为兄倒是颇为投契!”
“小弟返回途中有人拦路,自称昔日京师史道人。”陈矫面色一凝,“他声称有两件大事关系到元龙兄、郭祭酒,让小弟务必代为引见!”
史道人?!
与普通豪强眼光囿于地方不同,陈登对京师、外地州郡的人物多有了解。
无论灵帝在位之时,还是董卓秉政期间,史道人在京师都算得上是一号人物,陈登对他岂有不知之理?
陈登思忖片刻,隐约感到有些不安,“此人现在何处?”
“就在城中驿站,只等元龙兄下令传唤!”陈矫沉声道。
陈登摇头道,“酒肆并非议论大事之所,我等不妨前去驿站拜会!”
“元龙兄所言甚是!”陈矫欣然道。
两人毫不拖泥带水,当即结完酒账,上马直奔城西驿站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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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炷香之后;驿站客房。
“早听说陈元龙乃湖海豪士,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说话之人身材高大,虽着道装,用料却极奢华,眉目与史阿有三分相似,正是史行。
“道长所说大事,还请见告?”陈登也不客套,直截了当问道。
他在许都与“剑师”史阿有过一面之缘,对眼前这人的身份不由信了三分,当下毫不掩饰自己的疑惑。
“元龙向曹司空出卖温侯一事,贫道早已尽知!”史行语出惊人道。
旁边的陈矫眼中闪过一丝惊骇,随即又装作若无其事。
“道长若是想要信口雌黄,只怕来错地方了!”陈登听得眉头一皱,“如今陈某的几位胞弟均在下邳,若真有出卖温侯之意,岂会如此?”
“古今成大事者,父子俱可相残,何况抛却手足之情!”史行不以为然道,“元龙此举,无非是揣度吕布之心,故意欺之以情而已!”
苍啷啷~!
咔嚓~!
话音未落,史行双手成爪,隔空一摄,早将对面两人的佩剑抓在掌中,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剑身已被同时折断。
此人竟是炼神强者!
陈登看得心底暗惊。他自幼习武强身,自然有些见识。
“若是要害两位,不过弹指之事!”史行随手将断剑掷回剑鞘,肃然道,“贫道此来,并非要与元龙为敌。”
说到这里,史行话锋一转,“二十一年前,时任并州刺史的颍川郭鸿,被人刺杀于州府当中,两位可知凶手是谁?”
陈登、陈矫茫然对视,完全不知史行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动手之人,正是鲜卑八部将中的吉祥天,亦是吕布之妻沧月!”史行沉声道,“至于郭鸿,却是郭祭酒的生父!”
“道长既知其中真相,为何不直接寻郭祭酒相告?”陈登皱眉道。
“此事自有人告知郭祭酒。”史行哂然笑道,“元龙、季弼均为一时之杰,贫道提及此事,不过想取信二位罢了!”
他先后提及两件事情,看似毫不相干;但只要稍加思忖,不难看出有对付吕布、沧月之意,以及笼络眼前两人之心。
陈登听到这里,若有所思,“道长的来历,只怕并不简单吧?”
“呵呵~!”史行神秘一笑,并不正面回答,“曹司空奉天子以令不臣,让贫道刮目相看,故有意助其一臂之力!”
“吕布虽无济世救民之能,却有虓虎之勇,不但阻碍曹司空的大业,对徐州也有害无益。曹司空、元龙有诛杀此人之心,恰好贫道也有此意!”
说到这里,史行住口不言,随手拿过酒具,自斟自饮,神态颇为悠闲。
“却不知道长又有何求?”陈登双目直视史行,沉声问道。
“呵呵~!”史行怡然一笑,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这才缓缓说道,“贫道所求,说来简单,无非名利权色罢了!”
这个说法太过宽泛,陈登知道对方必有下文,当即凝神静听。
“倘若只图一时之快,以贫道的见识身手,再是容易不过!”史行沉声道,“但凡涉及信念传承、泽被后世,则非借助天下大势不可!”
这个道理并不复杂!
别说改朝换代,只是换一任天子,世人的利益得失就大不相同。陈登、陈矫出身世族,对此再是明白不过。
“如今汉室衰落,天命待定。”史行语气慷慨道,“良禽不但择木而栖,也当相结为群,以固自身利益。此即贫道所求,不知元龙是否有意?”
“若是陈某拒绝,道长又当如何?”陈登神色自若,当即反问道。
“呵呵~!”史行发出一阵人畜无害的笑声,“广陵北有吕布,西有袁术,南有孙策;许都方面,元龙也无根基。若是拒绝贫道,实非智者所为!”
“道长看得如此明白,陈某还有何话可说!”陈登纵声大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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