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之上烟尘肆虐，热浪滚滚。南境的夏天闷得令人喘不过气。
司芒蜷缩在树影下，翻看着那本无名医书。纸张微微泛黄，她每次翻页时都非常小心。其上文字被秘术保存的很好，完整清晰。仔细观察会发现这是用两种字体书写的。正文笔力险劲，神气畅然。行间批注小字清雅秀媚，灵动流逸。只是单纯摊开捧在手里，就赏心悦目。
司芒觉得自己在未央谷应该练一练书法了。
不过书法她有得是时间练习，眼下急需解决的问题是，二百多年前的文字她看不懂！除了穿插其中的几张经络穴位图与药材形态图，简直天书一般。
她满面愁容地看向树林外尘土飞扬的大道。这五年她要做的事情还真不少。
这时，付律从对面的林子里钻出来，手中提着一只五彩斑斓的鸟。
他飞速穿过太阳直晒的大道，兴冲冲道：“你说一会进城，我能不能用这只鸟换点吃的。”
司芒担心弄脏医书，小心将其收好：“你砍了这只鸟多少剑？要是我，才不跟你换。”
付律挠挠头，不好意思道：“第一次嘛。没控制好。”
“你直接吃了吧。”
“我不会烤啊！”付律拎着血肉模糊的鸟，委屈巴巴：“你难道不饿么？多少天了，我要饿死了！”
司芒接过鸟，掰开伤口舔一口鲜血，又在付律震惊的目光中咬下一块肉细细咀嚼。然后，吐了出去。
她将鸟扔掉，擦擦嘴道：“你别吃了，味道很怪。恶心。”说着她喝水漱口，继续道：“你就没看到别的动物？”
付律愣愣地摇头：“果子都没有。”
“要不粗暴直接些。”司芒在嫩草叶上擦净双手，认真道：“我们抢劫吧。”
付律默默地拎起那只鸟，转头就走。司芒笑笑并不在意。她坐好，忍不住又去看那本书。果然，付律没走几步就返了回来。
他几番挣扎着要走，但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我能问一下你之前是做什么的吗？”
司芒撇嘴：“很多啊，你觉得呢？”
付律掰开手指：“生吃，抢劫，符修。”他摇头：“猜不到。”
“所以说，很多嘛。”说着她低下头。
“你还看这书！”付律猛地上前一步。吓得司芒赶紧收起。
“看明白了吗？字都不认识。”
“那又怎样。”她一脸不在乎地靠到树上：“欣赏不行啊。”
“我现在饿得都眼前发黑了。”付律急道。
“你说未央谷有没有懂这种文字的人？”司芒依然不慌不忙。
“有！肯定有！你陪我去抓山鸡行吗？”付律恳求道。
司芒摊开手：“我对山鸡没法造成任何伤害。”
“那挖野菜总行吧？”
司芒咧开嘴，露出了阴谋得逞的笑容。
......
城中，司芒扯过奔向茶楼的付律，拉着他一起躲进树荫里。
“想什么呢？你没有钱，人家能让你白坐......”司芒正数落着，远处传来一阵叫骂声。
“说什么作法驱鬼！我看就是骗吃骗喝！敢在老子头上动土。”一伙人走近了些，声音更加震耳，其间还穿插着许多粗鄙之语。
司芒厌烦地转到树后，她此时还穿着道长的那件旧道袍，万万不要迁怒于她......付律没见过这么野蛮的阵仗，惊得目瞪口呆。
“像这种烂人，再让老子见着，抓住打死！连剁碎喂狗都不配！”男人继续大骂，在一众小厮的簇拥下远去。
司芒从树后转出，看着那人的背影，感觉恶心极了。
“这也太猖狂了！”付律喃喃道，表情像是吞了什么非常令人反胃的东西。
树下有不少人在看热闹。这不，那人刚走就有声音议论起来。
“他就是活该被道士骗！不做亏心事，出门能撞鬼？”
司芒闻声看去。然而付律比她更积极。不一会儿就挤进人堆里，问个不停。
“儿子平日里欺男霸女，他装作看不见！有人上门理论就打出来！东边的魏老头为了女儿，就这么折了一条腿。”那人说着啐一口唾沫：“不就是女儿嫁了权贵，狗仗人势！”
“这事可多了。刘义家的，说是顶撞主子，还被划花了脸。”
“是啊！前几天喝粥还漏汤水......”
“之后怎么了？也就忍了呗。”
“这回他儿子越病越重，真是报应！”
众人骂得义愤填膺。只是骂过之后，他们生活不会有任何改变。
‘不要指望我会为他们做什么。我不能对每一件事都感同身受......’
白月指的是什么？
“诶诶诶！做什么？我没听完呢！”付律正在兴头上，就被司芒给拉了出去。
“我有事想与你商量。”司芒正色道。
“什么？”付律见她如此认真便多了几分好奇心。
“今晚，我们住在那片山林里。”她指向城外。
“还回去！”付律难以置信地看向她。
“不，我们从南边绕过去。”
“你知道我这几天受了多少罪吗！”付律手遮着阳光，没走几步就已经汗如雨下。
“拜托。”司芒异常认真地恳请道。
“行，答应你不成吗！就算你不说，我今天不也得睡树上。”付律无奈妥协：“究竟为什么啊？”
“我觉得那片山林里有些古怪。”
“怎么可能......”付律语重心长道：“我们是修士。这些捕风捉影的话你也信。攀星离这多近？刚刚祭祀完就有鬼？”
“适才挖野菜时我就觉着古怪。现在一闭眼，那边鬼气森森的。”
“可能是监巡司压制过，记录在册的啊。”
司芒摇头：“鬼气是否受到压制，我还是分辨得出来的。”
付律干咳几声：“你这么说显得我很差劲。”
司芒莞尔：“我到底是得帮你抓点野物了。”
“你会抓！”付律瞪大眼睛，气道：“你塞了我一肚子野菜。你竟然骗我！”
司芒也不搭话，只顾笑。
“你现在怎么就这么好心了？”
“一会要用到血液。如果你能让我用你的，就不用这么麻烦。”
“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司芒拔腿就跑，付律张牙舞爪，紧追不舍。只不过他原本就没什么力气，甫一出城腿便软了。
司芒弯腰扯下一把野草叶，扔到他身上，笑道：“你吃啊！”
付律抓下脸上的草叶，手指司芒喊道：“你别跑！你等着！”
司芒吐了吐舌头，大笑着钻进山林之中。
</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