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大叔呢,他怎么样了?”李未晞故意摆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他就在隔壁,现在还没醒,看起来状况不太好。”秦夙莫遗憾地回答。
李未晞听到这话,终于还是坐不住了,连滚带爬跑到隔壁。
本来是跟她素昧平生的人,可不知不觉间,李未晞心中已经被他占据了很重要的一块位置。
或许因为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什么亲人吧,甚至现在连认识的人都没有几个了,所以哪怕只是一个才认识不久的人,在她心中也殊为重要。
王海生安静地躺在床上,脸色极差。李未晞莫名觉得这个场景极为熟悉,却记不起是在何时何地有过相似的经历。
她心中有着一个古怪的想法——这个男人大概只是在装睡,下一秒就会突然醒来。
可无论她怎么等,他只是静静地躺着。
“李老师,你醒了啊。”坐在床边的叶岚看到了进门的李未晞,她面容憔悴,看来已经坐在这里挺长一段时间了。
李未晞这也才发现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人。
“他……怎么样了。”李未晞的声音微微颤抖。
“不是很好。”叶岚皱了皱眉头,“他的身体时冷时热,我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
李未晞听了这话,急得都快哭出来。她想起火焰掠过王海生的身体,将他的灵力迅速燃尽。之后的事情,便再也记不清了。
她还时而会忘记一些东西,可是忘记了什么呢?又是谁夺走了这些记忆?
李未晞想不明白,每当她回忆过去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时,心中就有一个声音在低语。
说着什么呢?她也听不清,只是一直阻止着她回忆。可是眼下,她还是看见了一些景象,巨大的落地窗,站在窗前的男人,雪夜,黑影,追逐与逃跑……
那些是什么?她忘记了的到底是什么?她无从回忆,因为心里原本塞得满满的一块,如今满目疮痍,空洞得像是路边丢弃的塑料水瓶。
一些不知产生于何处的情感满满倒入瓶中,像是一壶烈酒忽然灌入,想弥补那巨大的空洞。
可这强烈的情感还未来得及凝聚,便在顷刻间湮灭,是黑暗吞噬了它们,却又不知去了何处。
李未晞的心再一次空虚起来。
“我们最好还是先回洪市,到时候再作打算。”叶岚提出建议。
李未晞呆滞了半天,终于木木地点了点头。
但怎么回去又是一个麻烦,三人抬着一人上火车或者长途汽车也太过张扬了吧。
思来想去,最终他们租下了一辆出租车,三人乔装打扮,由其中唯一有驾照的叶岚连夜开车回洪市。
昏迷的王海生被安置在汽车后座,头部躺在李未晞两膝上。
坐在副驾驶的秦夙莫暗自想着,如果昏迷的是他,是否也能享受到这膝枕的待遇。
李未晞偷偷看了一眼躺在她膝上的王海生。其实他也没有那么显老,尤其是闭上眼睛后,让人看不出他眼里的沧桑。
他大概有几天没刮过胡子,才会有胡茬在脸上,也不知是因为生活习惯还是因为忙着什么所以忘记。
他很瘦,脸上也没有几两肉,五官都显得干净利落,仿佛由石头雕出来一般。
并不算是特别帅那种,却让人看着很舒服。
李未晞不知为何忽然脸红,这才收回目光,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可这一切都被透着后视镜偷看她的秦夙莫看得一清二楚。
“啊,她害羞的样子也这么漂亮。”秦夙莫想着,内心又有些许不满。
乡间小道上夜里少有车辆往来,偶而一两声鸟鸣更安静肃穆。
路两旁满满排着高高的行道树,透过树间的空隙还能看见田野,菜地,和清朗的月光。
蓝色的出租车却从田野旁呼啸而过,打破这里本要维持整个晚上的寂静。车里放着的是上世纪的经典老歌。
“你可知道我爱谁/心上人是哪一位/比你温柔一千倍/比他可爱一万倍/一点儿也不虚伪/受到了创伤不流泪……像激流中的鱼儿永远不气馁/真叫人敬佩/你可知道我爱谁……”
几十年前台湾歌手邓丽君的老歌,据此大概能判断出原车主的年纪和品味。
可并没有人在安心听这首歌,哪怕它的声音连路边的青蛙也能听得见。
……
黑夜总会给人不安的感觉,尤其是在灯光昏暗的时候。
这段路上并没有什么路灯,因为晚上也鲜有车辆再次经过,叶岚也正是为了避开人多眼杂,才选择走这条狭窄的乡道。
可她好像还算漏了一块,避开凡人的地方,也正是修道者的法外之地。
汽车行着行着,行道树也不见了,田野也不见了,鸟鸣声也不见了,更遑论悬在天边的月亮。
一道闪电劈在车前方不远处。
叶岚紧急刹车,轮胎在地上发出摩擦的声音。
她这才发现四周的不对劲。
这里并不是什么乡间小道,实际上,他们如果沿着这条路一直开,永远也开不到洪市,或者说永远也开不到尽头。
“他们果然还是追过来了。”叶岚面色沉重。
或者说其实他们早就找到他们的所在,只是一直跟着,想找个僻静的角落再动手。
或许是巧合,叶岚正好给了他们这个机会。
“这,这是怎么回事?”李未晞惊呼,她也观察到了车窗外的异象。
刚才这里是无边的黑暗,还不算明显,可现在的天空,确是一片五彩斑斓。
“小心!我们被盯上了。”叶岚警告到。
“师父他们,终究还是来了吗。”秦夙莫瞧了一眼窗外,默默叹气。
这是他十几年来第一次离开龙虎山,却是以天师府叛徒的身份。那里是他全部记忆承载的地方,是他唯一称得上家的地方。
他也曾经无数次想过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可却没有一次鼓起勇气离开。
想不到这次,因为一个荒唐的误会,他终于还是跑了出来。可仅仅数个小时,就有人要抓他回去。
好像那里就是他的宿命一般。
可是即便自己将一切依托在那里,却依然没人能完全信任他,袒护他,连一直被他看作是父亲的师父也一样。
在利益面前,也会变得不明事理,颠倒黑白,甚至牺牲自己。
那里也不是他的家。可他的家又在哪里呢?
“我这次一定不会再回去了。”秦夙莫坚决地说,“哪怕死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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