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爱情确实能让人爆发出非同一般的力量,只见法师拼命地向前跑着,速度快得连神圣麦凯斯顿都无法追上;他跑到秘银宫殿前,随手做了个手势,就飞到了少女的身边,向她伸出了自己的手。巴蒂拉吃惊得瞪大眼,然后笑了起来,伸出双臂,抱住了尤利安。一时间,整个城堡里,都回荡着少女清亮的笑声。
麦菲斯站在宫殿下,脸色阴沉,却没有跟上去。不一会,其他人也追了上来,都站在下面,仰望着相拥在一起的泪流满面的少年和笑靥如花的少女。
“年轻真好……”哥利雅安颇为感慨地说。他偏头看了眼麦菲斯,心里一动,奇怪地问:“您看起来并不太高兴,麦菲斯王?”
麦菲斯冷冰冰地说:“我只要想到巴蒂特拉斯,就没法高兴。”
神圣麦凯斯顿声音未落,一声惊人的咆哮在秘银宫殿内响起。法师身形一晃,差点从空中掉了下来,幸好术士身手敏捷地将他拖到了回廊上。接着,众人听到如滚雷般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愚蠢而无知的凡人,谁允许你们来打扰我的宁静?”
无需多做说明,这样傲慢的语气和这种古老的腔调,都只属于除诸神之外唯一能从上古传承至今的种族——龙族。虽然奥术操法者广泛的研究着龙语,并将它列为必须学习的语种——但只要真正的巨龙开口,再好的龙语模仿者也显得无比拙劣。
面面相觑了片刻,圣武士清了清喉咙,用龙语回答:“我等前来拜访巴蒂特拉斯阁下。”
“除非你是来参加我的婚礼,否则立即给我滚出去!”声音咆哮着,显然对圣武士的回答极为不满。在龙族面前说龙语,一直被这个傲慢的种族认为是极大的不敬。
雷格淡淡地继续用龙语说:“诸神为证,婚姻必须出于双方自由意志,否则无效。”
对方沉默了片刻,雷鸣般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多管闲事的罐头,这里没有你说教的余地。”
圣武士神情森然,抽出长剑:“真抱歉。恐怕我只有换一种方式告诉您,什么是诸神的权威。”
“不是吧!帕拉丁不是一向以嘴上功夫见长,不到万不得已决不动手的吗?”高处传来的某个充满讶异的年轻声音,让迈步走向正门的雷格差点绊倒在地。他忍不住回过头,正好看到少年挽着少女跳出了回廊,缓缓地飘了下来。
雷格的神色不由自主地柔和了下来,他看了看傲然站在法师身旁,第一次拿出法杖的术士,微笑了起来。
“让孩子涉及杀戮是一种罪过。”圣武士看着法师,认真地说:“小尤,带着你的恋人离开吧,我知道你必定还有一张传送的卷轴。”
“呸!”少年往地上唾了一口唾沫,“这个时候才临阵脱逃?我可不想成为整个学院最大的笑柄。”圣武士还想再说什么,尤利安竖起食指:“按照约定,从现在起,由我带路。”
少年说完,转过身,向右走去。圣武士和神圣麦凯斯顿对看一眼,麦菲斯冷哼一声,跟在了尤利安的身后。其他人依次跟上,圣武士手持长剑,走在了最后。法师在秘银的宫殿东南角站定,伸出手摸索片刻,一扇黑洞洞的门突然出现在光滑的墙上。尤利安偏头看了眼众人,随手拿出一支照明杖,一晃点燃,然后举着照明杖走了进去。
一路安静的只能听到低低的脚步声。少年行进得很慢,还不是停下来使用罗盘来确定方向。走了大约三十分钟后,前面终于出现了黝黑的墙壁。少年做个手势,示意众人戒备,然后伸出手,又在墙上摸索片刻。墙壁忽然滑开,斑斓的光芒照射了进来。
墙的另一侧,是一个三百尺见方的巨大厅堂。阳光从圆形穹顶的琉璃窗射入,形成一团团华丽的光晕。白色的墙壁上雕刻着各种精美的纹饰,在满地的珠光宝气映射下发出奇异的光彩。众人站在约二层高的一个宽约十尺绕着厅堂建成的平台上,平台边还有一圈雕花的栏杆。而下面,堆满了金币和发亮的宝石。一头红色的巨龙趴在五十尺高的金币堆上,瞪着熔岩般的眼睛看着众人,神色傲慢而愤怒。他庞大的身躯占据了1/4个厅堂,深红色的鳞片和鳞片间灰暗的纹理清晰可见。看清楚众人,巨龙的神色透着轻蔑。他张开嘴,一排尖利的白牙也镀上了七彩的光晕:“就你们几个蝼蚁一般的小东西?连给我塞牙缝都不够。”
法师嘴唇动动,刚要说什么,圣武士从后面赶了出来,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雷格上前,举起剑,平淡地说:“吾等代表诸神的权威。”说完之后,他跃上栏杆,举着剑跳向巨龙。巨龙傲慢的一抬爪子,就将圣武士整个拍飞了出去。
“就凭你这三流的铁皮罐头?”巨龙用前爪将圣武士按在了地上,“留下你的盔甲给我补墙,我就饶你不死。”
恰在此时,一柄黑色的匕首悄无声息地插进了巨龙后颈的鳞片中。巨龙发出一声恐怖的嘶吼,抬起按住圣武士的爪子,一把抓住爬到自己身上的暗杀者,整个掼到了地上。暗杀者的身躯满在了金币堆中,一动不动。巨龙嘶哑地怪笑了起来:“你们居然和这些龌龊的杀手联手……帕拉丁,你们的荣耀在利益面前竟是如此的一钱不值。”
圣武士从地上爬起,一言不发地又冲了过去。巨龙神色轻蔑地又将圣武士打了出去。牧师在法师的协助下,从二层跳了下来,匆匆跑到了夜雾的跟前。白光一闪后,夜雾发出一阵低低的呻吟。依旧站在二楼平台上的法师和术士低声商议片刻,巴蒂拉往远处走了三十尺,然后举起了手上的法杖:耀眼的白光从法杖顶端翡翠绿色的圆球中发出,一瞬间充盈了整个厅堂。众人匆匆忙忙地闭上眼睛,夜雾更是气急败坏地大叫了声:“你们到底是和谁一伙的!”然后迅速爬了起来,带着一身闪亮的粉尘冲进了最近的一扇门。学者抄起了背后的长弓,瞄准巨龙的下颌,一箭射出。
巨龙一爪拨飞了箭矢,熔岩般的目光立时转到了学者身上。而此时,学者已经搭上了第二支箭。巨龙猛地站立起来,展开双翅腾空而起,在空中一个盘旋,就冲着学者俯冲了过来。
法师作了个手势,庞大的力场效应立即笼罩了整个厅堂。巨龙扇动翅膀的动作突然有些僵硬,他困难的调转了方向,不管不顾地一头撞向法师。神圣麦凯斯顿神色不变地一把拎起尤利安,跳下了平台。
轰隆一声巨响,小半个平台被巨龙撞得坍塌了。土石向下散落,扬起的灰尘让人一瞬间有些呼吸困难。一声撕心裂肺般的大叫后,巨龙猛地转头,对准法师和神圣麦凯斯顿,一张嘴。一道锥形的火焰从巨龙嘴里喷出,神圣麦凯斯顿正想拉着少年闪避,却被尤利安一把推了开。
麦菲斯惊叫一声,却看到火焰之后,少年好端端的站在那里,只是白袍被烧得焦黑,一头颜色诡异的长发也被熏成了一样的黑色。巨龙再次站起,冲着少年一步步走了过来。圣武士正好站在巨龙的身侧,他一剑刺向巨龙的翼根。巨龙一抬翅膀,一股气流从他双翼中涌出,顿时将雷格的攻击扫在了一边。
喃喃的念诵声从平台上响起,巴蒂拉站在栏杆边上,俯视着众人,流水般的词语从她嘴里不停的涌出。法师一咬牙,闭上眼,随着术士的节奏,开始了同样冗长的念诵。
巨龙每前进一步,都会发出“咚”的巨响,地面上堆积的金币也会整个下陷一块。学者连珠发出的箭矢射在他的身上,都顺着鳞片滑了下去。圣武士的长剑打在他的鳞片上,也只能留下浅浅的痕迹。神圣麦凯斯顿举起剑,挡在了法师的面前。巨龙看都不看,一爪子将麦菲斯扫了出去。
恰在此时,两位奥术施法者的念诵正好同时停止。地面上突然出现了巨大的发光的黑色图案,将巨龙整个罩在里面。巨龙的行动瞬间凝滞了,他脚下的黑色图案形成了锁链般的咒符,将他整个缠绕了起来。巨龙猛得抬起头,发出一声嘶吼,一爪子将面前的法师击飞了出去。
尤利安整个人撞在了墙上,然后软软的摔了下去。雪白的墙壁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小尤!”巴蒂拉大叫一声,从楼上直接跳了下来,扑到了尤利安的身边。少年合着眼,神态安详。摩安快速地赶了过来,只看了一眼,就难过的低下了头。他伸出手,探了探少年的心口,然后悄悄向满怀期盼的少女摇了摇头。
泪水顿时从巴蒂拉眼中涌出。她捂着脸,坐在尤利安身边,低低地抽泣了起来。麦菲斯刚从地上爬起,就看到了这一幕。他疾步想冲过来,身形却渐渐地模糊了。神圣麦凯斯顿回过头,将手中闪耀着白光的长剑冲着巨龙的下颌掷了出去。巨龙勉强提起爪子一挡,利剑却刺穿了他的巨爪,划过了他的脖颈。
麦菲斯的身形淡得无法看清。他最后看了躺在血泊中的少年一眼,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一瞬间,整个空间仿佛凝固了,连空气也停止了流通。雷格的喉咙动了动,突然扔下剑和盾,一把扯下了绑在自己右手的护腕。耀眼的光芒从圣武士的身上亮起,渐渐收敛,形成了一层淡淡的金光。
虽然早已被熟人认出身份,但正如他自己所说的,既然他没有带着那顶王冠,他也不想发挥超越一个名为雷格?佩安的圣武士的能力。但此刻……某种情绪迫使他揭开了自己压抑力量的封印。
“光辉之顶的光明之王?”巨龙的瞳孔瞬间收缩了。他奋力挣扎了起来,爪子抓向自己身上的黑色符文,好像要把自己的鳞片带着咒符一同扒下来一样。但术士的动作更快。哭红了眼的少女一伸手,黑压压的云层在巨龙头上冒出,猛烈的暴风雪夹着寒气将巨龙整个卷在集中。一阵阵凄厉的嘶嚎回荡在厅堂中,但听到的几个人,都恍若未闻。
光明之王漫步般的走进了暴风雪的范围内,轻捷地跳上了巨龙的肩膀。他伸出双臂,宛若拥抱情人般抱住了巨龙的脖颈。嘶吼声渐渐地低沉了下来,巨龙缓缓地低下了高昂的头颅,眼神开始涣散。他突然发出一声哀鸣,整个身躯趴倒在地上,熔岩般的眼睛里露出了无声的哀求。
众人都已知道,巨龙露出这样的姿态代表他已经屈服,无论是收做魔宠还是充当坐骑,都只需要在他的额上留下一个契约的印记。
“可以了,安格蒂尔小姐。”雷格轻巧地从龙背上跳了下来,并没有做任何订约的行为。从揭开束缚的那一瞬间,圣武士仿佛换了一个人一样。他的神态高贵而安详,即使是在战斗中,也进退有度,一派从容。他的声音轻亮而温和,神态威严而悲悯,举止带着从世界最高处俯视众生的平和。
巴蒂拉沉默了下,驱散了汇集的玛那,看也不看趴在地上的巨龙,而是上下打量着雷格。圣武士平静地回视少女,眉宇间是那种早已习惯被注视和观察的淡然。少女怅然地叹了口气,说:“你这个样子,才像光辉城堡的光明之王……也不枉小尤……”她猛地转过头去,泪珠又不停的落了下来。
雷格轻轻谓叹,绕过少女,俯下身去看少年。他突然神色一动,一把拽出少年背在身后的和宁守护之弓,对准巨龙,拉满弓,一道寒冰的箭矢飞射而出。
寒冰的箭矢在巨龙的头顶擦过,停在了虚空中。“咯吱”……破裂的声音传来,箭矢化为了粉末,四处飞扬。圣武士淡然地再次弯弓搭箭,带着寒气的箭矢连珠般在空气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
同时,圣武士凝视着虚空中,平静地说:“我一直在奇怪阁下这次为何居然如此主动的表示要提供帮助。但只怕得利的渔翁,不是这么好做的。”
低低的笑声在空气中回荡,一个声音响起:“多谢您的关心,雷诺格瑞亚王。”紧接着,一个身着银色链甲衫的男性出现在了巨龙的身上。这是一个外表年纪二十五六的人类,褐色的短发,深黑色的眼睛,五官端正。他空着手,神色从容,似乎被圣武士用箭指的并不是自己一样。
奎瑞林的屠龙者,亚伦?拉希尔斯,冒险者工会的会长,不知封神者和担保者是谁、神名为商业与公平的新神,异族贸易最积极的经营者。
“拉希尔斯!”雷格身旁的少女低低的叫道,声音里充满了浓重的怨恨。圣武士心中一动,偏头一看,正看到少女琥珀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拉希尔斯,那双秋水般的瞳孔里充斥着仇恨的火焰。当注意到了雷格的目光时,少女眼中的火焰瞬间消失无踪,她微微一笑,依旧是温婉可人的千金小姐。
几乎同时,似乎认了命的巨龙突然伸出爪子,一把抓住了拉希尔斯,然后猛地张嘴喷出一道火焰,将猝不及防的拉希尔斯烧了个焦头烂额。拉希尔斯神色微变,他灵巧的转动身形,硬是从巨龙爪中逃脱了出来。看到那熔岩般眼睛中的恨意,拉希尔斯跳上了平台,低笑了起来:“怎么?龙族又开始俯下身让别人骑到自己的脖子上了么?教会也开始和你们视为卑微的坐骑的龙族合作了么?”
他话音未落,突然一侧身,破空而来的匕首还是刺破他的护甲,在他胳膊上留下一道血痕。拉希尔斯看到出手的这个人,眼中首次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色:“迪菲亚!你!”
暗杀者持着匕首,一言不发。拉希尔斯一偏头,看到躺在地上的法师,突然明白了。他阴沉着脸,连声说好:“真不愧是狂怒之刃索罗斯的好徒弟!为了一个半精灵的杂种,你居然背叛我!”
夜雾依旧一言不发,一匕首扎向拉希尔斯。
拉希尔斯轻松闪过,一脚踢出,将夜雾踢下了平台。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倒在地上的暗杀者,冷漠地说:“小子,这么多年来,如果不是我为你掩灭证据,你早不知道被大审判堂吊死几回了。你敢背叛我,是不是也勇于承担后果?”
雷格转回身,看着拉希尔斯,淡淡地说:“阁下说这些,是准备招认自己所有的罪行,然后听候大审判堂的审判了吗?”
“招认?”拉希尔斯讽刺地笑了起来,“难道教会打算修改晨曦法典了么?昨天我看的时候,精灵和龙还是被列为异族,不享受人的权利的,今天就变了样子吗?”
圣武士微微皱眉,搭着弓的手突然一松。一支箭矢带着尖啸声直飞向拉希尔斯,它所经过的空气似乎都瞬间冻结成冰。拉希尔斯收起了怠慢的神色,身影一阵扭曲,突然瞬间消失了。长箭射在了墙壁上,顿时,又半个平台塌了下来。
圣武士垂下弓,看着地面,轻柔地说:“拉希尔斯阁下,您以为您还能离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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