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感觉秋天来的很快，就会感觉很快冬天了，一年也就很快过去了。
这一年他们的生意做得很好，王勇换了新车，可何邦平还是一直坐地铁，也一直住在那里。宋玉霞在北京买了一栋房子，她很想让何邦平搬去那里住，但何邦平只有在宋玉霞来时才会去。
何邦平越来越悲观，越来越感觉没有希望，可还是每天都很努力，也在一天一天地数着日子。也在数着钱。
这天晚上，何邦平下班回家，到了楼下，他习惯地看了看楼上自己住房那黑洞洞的窗口。
回到屋里，他打开灯四处看，阿美的屋子还是原来的样子，除了落了些灰，没有什么变化。
然后他就关上灯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打开从客厅里搬进来的电视，然后就坐在黑黑的屋子里调着台，不知不觉就调了很多圈。
已经又一个冬天了，外面早已是一片漆黑，屋子里也只有电视的荧光照着模糊不清的屋子。
何邦平起身去打开了一瓶葡萄酒，倒上一杯，然后又坐回来，边喝着酒边调着电视，最近他常在夜里喝葡萄酒，因为不止一个人说过葡萄酒可以安眠。
不知过了多久，最后画面停留在了有阿美的那个连续剧上，何邦平不知现在看的和白天看的是不是同一个台，也不知道是新剧还是重播，更不知已经演到了哪里，还要演到什么时候，也不知道演的是什么内容……
插播广告时，何邦平麻木地站起身来打开了屋里所有的灯，然后去卫生间洗了洗脸，回来时，他看了一圈屋内的摆设，一年了，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变。
阿美房间里的东西还摆在原来的位置上，这一年来没有第二个人来过这间屋子，阿美的照片还如往日摆在桌子上，被子还是阿美走时叠起的，一直也没人动过。
何邦平偶尔会在阿美房间里站一会，有时也会拿起阿美的一件物品放到鼻子下面仔细地闻，然后再小心放回原处，他发现，阿美的气味还在，只是越来越淡了。
生活中的一切，无论得到的还是失去的，都是那么遥远，那么不真实，就像捧在手里的水，随时都在流淌，随时都在消失。有时越是努力去接近的，却是感觉越来越远离，就像在一只在球上爬的小虫，从一面去看，是在努力接近；而从另一面去看，却是在远离。
何邦平回到自己房间喝了口酒，拿出手机来。
“妈，没睡呢？何奥睡了吗？噢。我在想，何奥明年该上学了吧？过了年你们都来北京吧，我现在有能力。我想让何奥来北京上学，你和我爸也来，我们在一起生活。我现在的屋子里就住我一个人，都一年了，有时我还不回来住，觉得都浪费。春节？春节当然会回去，现在说是因为我忽然想起来，再说你们也好有个准备，我这个当儿又当爹的也该对老对小尽点责了，呵呵，结什么婚啊，这事你们就别操心了……”
电视里这时正好是有阿美的画面，她正在哭，泪流满面，边哭边说：“……我也爱你，我们要永远在一起，永远都不再分开，就从今天开始，去过最普通的生活，到死都不再分开……”
何邦平关掉电话。
他喝了口酒喃喃地对着电视说：“我真的爱你，从来没这样爱过，可是我没有勇气去找你，也没有勇气放弃一切去等你，甚至都不敢打电话给你，可是你知道吗？我是多么想你能回来，可是，可是，可是我又怕你回来……”
一年。给你。也给我。
阿美。爱你。
字条就在桌上，就在眼前，已经显得有些陈旧，字迹也有些模糊。
何邦平一直都知道，今天就是与阿美约定的一年最后的一天。
窗外正下着小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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