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那林徐二人相对品茶,纵谈老庄清静无为之道。徐天正忽道:“林兄避世桃源,不问世事,可惜愚弟人在江湖,树欲静而风不止啊!”林逋道:“此话怎讲?”徐天正回问道:“林兄对山外之事当真一无所知吗?”林逋道:“自我归隐此处之后,整日只是种梅养鹤,抚琴读书。纵有访客,也只是谈玄说道。”徐天正道:“这也难怪。”说着望向手中茶碗,停顿半晌后道:“当年澶渊一役,我们兄弟五人联手,痛击契丹狗贼,毙杀萧挞凛,眼见胜利在握,更能一举收回燕云十六州,不成想皇帝老儿贪图眼下安逸,竟然纳贡求和!”林逋道:“天意如此,造化弄人。徐兄又何必耿耿不忘呢!”徐天正道:“此役之后,你退隐孤山从此不问世事,而柳逸大哥则从此音讯全无,生死不知。六郎一怒之下,呕血不止,落下了重病,而李华贤弟退居蜀中,也是闭门谢客。慷慨意气,最后却落个如此结局,我又如何能轻易忘却。”林逋问道:“不知六郎现今如何?”徐天正拿起茶碗。一饮之下,将其重重的拍回桌上,长叹一声道:“六郎在十几年前郁郁而亡,临终作绝命诗一首:
北望胡尘迫陛轩,银枪纵握甲空悬。
生年有限死常恨,羞问汉家居胥山。
说罢长叹一声道:“杨家满门忠烈,谁料今日枝叶萧疏,现如今人人贪图安逸,粉饰太平,我怕六郎国恨难平,反教胡贼饮马长江。”
林逋听罢也是一声长叹,久久方道:“我自年少仗剑江湖,踪迹吴越。谁料天意难测,人生两场变故,从此我心灰意懒,所以才隐居此处,再也无心世事!”徐天正听罢沉默半晌,缓缓道:“四十年了,你还是没有忘记她……”
林逋尚未答话,忽而响起当当敲门声,林逋只道是两个徒儿回来了,应道:“进来吧。”谁料推门而入的却是一位白衣公子,此人右手执扇,看起来文质彬彬。林徐二人面面相觑,都不曾认得此人。白衣人来到近前,俯身作礼道:“晚辈蜀山剑派李承英,代家父问候二位世伯。”二人一听原来是世侄到来都大喜过望,双双上前搀起白衣人,林逋问道:“令尊可好?”白衣人一边起身一边道:“拖两位世伯挂念,家父一向安好。”话未说毕,忽然击出两掌,正中林徐二人胸口。徐天正一把将那人推开,回手向他命门击去,谁料门外忽的飞进一胖一瘦两人,齐身出掌,将徐天正这一掌实实的接住。徐天正一声闷咳,捂住胸口。而林逋受他一掌,也深息调气,坐回座位。徐天正痛心道:“我等与令尊亲如手足,为什么要下手暗算我们。”白衣人道:“呸,若不是装作这姓李的奴才,我怎么是二位对手,可惜你二人为人情所累,刚刚中了我这一记浮屠掌,三日之内都不能运功了。”林逋但觉这称谓好生耳熟,忽地想起些什么,愕道:“浮屠掌?原来阁下是风雷堂的人。”徐天正啐道:“呸,契丹狗,老夫今天和你玉石俱焚!”说着挥掌欲攻,谁料真气逆行,顿觉浑身酥麻,双腿一软,坐倒在椅上。白衣人笑到:“我劝二老省省力,你们现在站都站不稳,哪有力气杀我?”林逋道:“阁下不远万里而来,就是为了取我们二人的性命吗?”白衣人道:“明人不说暗话,我大辽四公主天资异禀,重整地水火风四堂,近来听闻当年澶渊一役,一掌重创我火烈堂堂主的柳大侠留有内功心法一卷,所以特来拜借。”徐天正笑道:“萧挞凛是被我柳大哥一掌震死的,头骨尽碎,当场毙命,你说的倒很好听。”话音方落,白衣人身后那二人齐声骂道:“放屁!”说着便要举手来打。白衣人淡然道:“你俩不要放肆,给我退下。”二人闻言虽心有不甘,却只能怒目相视,悻悻退下。白衣人道:“敢问二老秘籍现在何处,只要拿到秘籍我绝不再叨扰二位雅兴。”林逋道:“我区区一介田舍翁,哪来的什么内功心法。”白衣人道:“二老不必这么早就下决定,我劝二老好好想想。”说罢拿起桌上茶壶,对着壶嘴咂了一口道:“茶不错,可惜太淡了。”徐天正不怒反笑:“你这胡狗懂得些什么。”白衣人嘴角一抽:“老东西,冥顽不灵,现在送你上西天。”说罢刷的一声展开折扇。谁料忽听得堂外喊道:“住手!”众人齐齐望去。却是萧月楼和琴儿两个回来了。徐天正怒吼道:“小毛孩子瞎搀和什么,给我滚一边去。”琴儿哭着扑向林逋座位,却被那白衣人两个随从反制双手,动弹不得。萧月楼怒道:“识相的赶快滚,否则别怪我不客气。”白衣人扫了他一眼,冷笑一声道:“就凭你?”话音未落。忽的凌空踢出一脚,速度之快。萧月楼不及躲闪,被踢翻外地,滚了两下撞到墙上。白衣人向林逋道:“林大侠怎么教出这么两个废物?”二随从听后都哈哈大笑起来,林逋唯有一声叹息。白衣人道:“林大侠,你想好了吗?秘籍你究竟放哪了,你要拿不出来我就把你这个废物徒弟一刀一刀的给剐了。至于这个小姑娘嘛,我手下的弟兄自然不会亏待她的。”说罢脸上闪过一丝邪笑。苏琴儿听罢用力挣脱想要摆脱二人魔爪。可惜使劲浑身解数无法得愿,边哭边骂道:“你们两个畜生,放开我......。“那二仆人中的胖子笑道:“小丫头别害怕,以后你就是我们契丹的人了,保你天天快活。”徐天正大声骂道:“你们这群狗杂碎,迟早被千刀万剐。”白衣人哈哈一笑:“我们契丹武士唯恐不死于刀剑之下,多谢大侠美意了。”萧月楼听到这些人自称是契丹人,又多几分厌恶。他倚到墙角处道:“乖儿子,当初你们契丹狗皇帝给我端尿壶的时候说,一辈子给我做奴才,你这么作贱自己,怎么不问一下我同不同意?”白衣人怒道:“臭小子,我先割了你的舌头。”说着上前一把提起萧月楼的头来。这时,林逋大声道:“慢着,秘籍给你,放过这两个孩子。”徐天正、萧月楼二人都一脸诧异,“难道真有如白衣人所说的秘籍?”再看苏琴儿早已经吓得昏了过去。白衣人笑道:“若果真秘籍到手,我自有定夺,不过我奉劝您老别耍花招。”林逋道:“你跟我来。”说着走进隔壁小书房内,白衣人立于门外,紧紧的盯着林逋,却不进入半步,想必是怕其中有诈。只见林逋打开一个黄绫锦盒,拿出一卷卷轴来。走回堂上,对白衣人道:“这就是你要的秘籍。”说罢一把丢向他。白衣人伸手接到。展卷一看只见上面文字错综,并无图画,只是所写文字一个都不认识。白衣人道:“你想拿这鬼画符来骗我吗?”林逋道:“既然是秘籍当然着一秘字,我就是因为如此。所以始终没能参悟透,不然还会受制于阁下吗?”林天正错愕道:“林兄,难道秘籍真的在你手里?你可真糊涂啊!竟然听信胡狗的话。他们怎能罢休!”林逋道:“今日受制于人,也是迫不得已啊!”白衣人一边再看向锦卷一边笑道:“林先生果然深明大义!”然而却怎么也看不出道理,只觉所写之字弯弯曲曲有如天书,两个仆人也凑前观摩,瘦子道,我见这字倒有几分像我们的契丹字。胖子道:“四公主天资过人,她定能参透其中奥秘。”林逋趁三人正观看秘籍,不住给萧月楼使眼色,叫他乘机逃走,萧月楼则不住摇头,示意绝不离去,林逋又气又恨,又无可奈何,只得长叹一声,难道天意如此?
白衣人收起卷轴道:“多谢林大侠美意,既然获此搭赠,不得不得请二位大侠往契丹一叙,这两个小徒弟也自然要好好招待招待。”林逋指着萧月楼道:“月楼啊月楼,你真是愚蠢,何必留下来陪我送死。”萧月楼道:“我就算五马分尸也绝不抛弃师父们。”白衣人拍手道:“好呀,不过你放心,我契丹热情好客,是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今后还得仰仗你师父来共参机要。”说着向两随从使了眼色,示意他们动手抓人。谁料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什么声音,原来是有人在吟诵诗篇:“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白衣人皱眉道:“千里传音?”心下暗想:“此人功力在我之上,如今秘籍到手,不能即刻把人全都带走,必要速战速决。远离是非。”于是杀气一现,挥扇欲取萧月楼性命。电光火石之间,只见一柄长剑破空而来,将折扇死死钉于墙壁之上。白衣人心下一惊:好快的轻功!大声道:“什么人装神弄鬼!”这时一人踏空而来,身法矫健,此人亦是一身白衣,看来二十几岁。却仙姿傲骨,极是英俊潇洒。器宇不凡。手持紫金剑鞘,背手而立道:
————“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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