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寺庙中，萧不易站起身，又狠狠的咬了两口馒头，这才晃晃悠悠的往墙角干草堆躺去。
在他身后众人依旧进行着属于乞儿的生活。
过了不知多久，火光渐暗，他迷迷糊糊中感觉身旁有动静，他猛然睁开双眼，见是弟弟萧不容，这才放松下来。
四周静悄悄的，杨老头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只剩下他们这些盘踞在破庙中的乞儿。
他望着自家弟弟那在黯淡火光中显得疲惫不堪，布满血丝的双眼，这才猛然回想起之前的一件事。
那晚被杨老头任命为小队长的乞儿，第二天早上已没有了呼吸。
“哥哥，你会不会跟小瞧一样啊？”萧不容死死的抓着自家哥哥的衣角，神情惊恐的望着黑暗中的乞儿们。
小瞧，萧不易知道，这是那第二天没有呼吸的小队长的名字。
“不会，不会的，没事啊，哥哥现在是小队长了，谁敢害我啊，我可是杨老头亲自任命的！”
萧不易开始是安慰着弟弟，但越说声音越大，似乎这说法还不足以震慑黑暗中那看不见的危险，他又来了句：“杨老头可是知道我名字的，他知道我萧不易的名字！”
这掷地有声的一句话瞬间让黑暗中的阴影没了动静，危险如同潮水般退去。
萧不易长呼口气，安抚着泪眼朦胧的弟弟。
“没事了，没事了！”
“哥哥，真的没事了吗？”
幼小稚童拽着哥哥的衣角死死不肯松开，一如那记忆中会用胡渣扎自己小脸的父亲一般，松开了，便不见了！
他怕，他松开之后，哥哥也会消失不见。
望着弟弟那倔强的小脸，萧不易笑了笑，随即安抚道：“好了，没事了，哥哥保证，明天啊，哥哥保证，会让你见到完完全全的我，一点伤痕都没有！”
“真的吗？”稚童声音哽咽。
“真的，哥哥发誓！”
“那我们拉勾！”
萧不容伸出他那红通通的小手指与哥哥的小指勾在了一起。
当他拉完勾，心中紧张惊恐烟消云散，放下心防，便沉沉睡去。
萧不易望着弟弟沉睡的面容，不由想起爹爹临终前的话语。
“易儿，以后这个家就交给你了，你是哥哥，便要带着弟弟活下去，知道吗！”
那年，寒风比往年来的更早一些，年仅四岁的萧不易抱着弟弟跪倒在破庙前。
那日，他们便成为了这万千乞儿中的一员。
一夜时间很快过去了！
天边雾霭朦胧，碎金色光芒穿透雾霭，从破庙的破窗烂户中映射在少年憔悴的脸颊上。
一夜没睡的少年神情迷惘的望了眼躺在自己怀中的弟弟，虚咪着双眼望向这道碎金光芒。
声音有些沙哑呢喃道：“天亮了！”
话音刚落，便可见四周窸窸窣窣的有人苏醒。
不多时，一群乞儿开始成团，聚集在一起，有一乞儿上前，来到神情憔悴的萧不易面前。
怯生生的喊了句：“小队长，该出发了！”
萧不易虚咪着双眼，把怀中的弟弟摇醒，便带着众人出了破庙，站在小镇前，开始让乞儿们自行分散乞讨，就连他弟弟也拿着个破碗跟随着其他人而去。
而他来到熟悉的春阳巷中，靠在那颗生长在路中粗壮的老槐树下，把碗随意的摆放在地，便打着瞌睡。
天色渐明，碎金光芒开始变为纯白晨曦。
而春阳巷中来往人群也渐渐多了起来。
有挑着扁担，卖着地方特制的酒水。
有揉着面团，开始一天生计的面家老板。
各人各异，不尽相同。
叫卖声，怒骂声，声声入耳。
啪！
一声惊堂木，把萧不易吓得一个激灵，瞬间清醒，喘息着坐在地上，心有余悸。
“且说那王生从窗口望去，见自家妻子千娇百媚的背影，顿生有妻如此，人生大幸之感，却不知他妻此时正拿着那已经画完的精雕细琢的画卷往自身那无面的脸庞贴去，瞬间，画卷空白，那精雕细琢的画皮此时正出现在他妻脸上，与之容为一体……”
说书先生声音抑扬顿挫，恰到好处，勾动人心。
“嘶～”台下人群发出惊呼，仿若自己便是那无知的王生一般！
萧不易听见人声，便知道，这是老槐树后方的说书先生开始说书了！
而他此时是小队长，已不用每天都匍匐在地，苦苦哀求过往的人群。
他只需要在这舒舒服服的躺上一天，回去自有人孝敬铜板。
他又重新躺靠在老槐树上，闭上双眼，听着老槐树后方说书先生的故事。
优哉游哉，好不惬意。
“诶，师兄，这乞儿好生奇怪，也不乞讨，是死了吗？”
萧不易耳边传来清脆女声，但并未睁开双眼。
此时的他已不是那兢兢业业的乞儿了。
随即，一道浑厚男声回答道：“不，没死，只是闭目养神罢了！”
“嚯，这世间还有这等不乞讨的乞儿啊，当真稀奇，看来师傅叫我下山游历，涨涨见识，当真是老成之言。”
又听她道：“喏，赏你的！”
此时萧不易听见了那铜钱敲击碗底的咣当声，连忙睁开双眼往碗里瞧去。
一四四方方两边凸起，浑身金色的奇葩石头躺在他碗底。
而眼前是一身着白色矩裙，满脸傲娇的少女，背着长剑，正抱着手观望着他，只见她一副“你快夸我干得漂亮”的表情。
在她旁边是面如冠玉的青年男子，着青衫，一手执扇，好不潇洒。
“你这是什么意思？”萧不易望着碗底这奇葩石块一脸不敢置信的对白裙少女问道。
“哼，小意思！”白裙少女傲娇的哼了一声，一副我给你你就拿着，别不好意思的表情。
顿时萧不易就不干了，当真是他乞讨生涯上的一个污点。
见过给钱给粮的，这给石头的倒是第一次见，而且还给得这么理所当然！
“我说，你拿块石头赏赐给乞丐，不过分吗？”他一字一句道。
白裙少女得意瞬间变为惊愕：“你说这是石头？”
少女十三年来所建立的世界观仿佛在这一瞬间破灭。
“当然了，话说你是不是没有见过钱啊？”他把这奇怪的金属石头从碗底拿了出来，扔在少女脚下。
少女身旁青年男子虽说对于乞儿的行为有些看不上，但始终没有出手，只是面带微笑，看着这来自秦川之巅太白剑派的小师妹该如何面对。
因为他带着小师妹出来的时候，老祖曾言：“多听，多看，不帮！”
这始终，不是他的历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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