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姒终得允许出宫,她要去见一个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人,他住得较远,家中的院子不大,下人也少,她没看见他,倒是看见一个孩子在玩耍。
“你是嬴摎的儿子吧?你爹呢?”那孩子唤了两声,只见一人走出。
“你还记得这个吗?”夏姒掏出两张丝帛,一张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字,一张上只写了两个字––嬴摎。
嬴摎让孩子去玩,夏姒先是抹了抹眼泪,她有太多话想说,却不知从何处说。
嬴摎握住了夏姒的手,四目相对,“我们是骨肉至亲,有什么话就对兄长说吧。”
夏姒抽泣了两声,“你在秦国,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抛名弃氏,你如何向爹交代?苏言!”
一声低吼,而后又是沉默,“我不该说你的,我又何尝用了爹所赐之名?”
夏姒展开那张写满字的丝帛,苏言欠她一个解释。
“爹将你交给荀子,荀子名满列国,你为什么要离开他?”
嬴摎直摇头,“荀子确为大才,可他所奉行的儒学,所厌恶得无信无义之人,不就是指爹吗?我自幼在齐闵王身边长大,他没有传闻中那么不堪,至少他对我不差,可因为有爹这样的间者,失国身死,爹只想着自己,想着自己的名,他和杀妻求将的吴起有何分别?老师看出我的迷惘,他知道我不适合再深究儒学,他让我选,我选择离开。”
一字一句,说出他的心声。
“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便来了秦国,先是在秦国安家,娶妻生子,后入军营,在王龁将军手下做事,我选择不认你,以我的地位倒不如不认。”
夏姒静静听着,心里百味杂陈。
“所以长平之战前,你只告诉我你在咸阳,只告诉我你要上长平,却不肯相见,如果你死在长平,我该多难过。”
“兄长不是好好回来了,兄长现在是将军,王上对我还算赏识,我才可能帮你。”
夏姒一时失语,眼前的人是她的双生兄长,是她最亲的人。
“听太子说,你是和两个儿子一同去的长平,可只回来了你一个,你不后悔吗?兄长的心难道不痛吗?”
嬴摎的声音有些哽咽,“举国皆兵,秦国,还有赵国,最小的也只是刚好拿得动兵器而已。”
嬴摎只剩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儿子,他会带这个孩子入军营吗?他自己都不知道。
嬴摎猛得站起,“我不后悔来到秦国,夏儿,我在雒邑打听着爹的故里,我是找到了,可我知道了一件事,爹在入燕前早有妻小,他骗了王舅,骗了娘,骗了我们。”
“兄长,你很恨他?”
“我将娘的遗骨带到秦国,我本想让爹娘在一起,可爹没有资格和娘在一起,娘是高贵的公主,他只是个骗徒,他客死齐国,他是咎由自取,我不会说王舅的一句不是,作为儿子,把他送回雒邑是我最后尽的孝道。”
夏姒不知在苏言心中是有多恨苏秦,娘去的太早,这对母子也是一生未见,苏言心中有恨,是应该的。
“我的娘是长什么样的?”嬴摎从记事起,就天天想着爹娘的模样,七岁那年,他第一次见到爹,可是他没见到娘,十三岁那年,他见到妹妹,得到娘离去的噩耗。
“兄长,娘不想看见你这样的。”
嬴摎忍不住哭了,他抱紧妹妹,这是和他血肉相连,一母同胞的妹妹。
“兄长,你不该怪苏秦,因为他根本不是我们的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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