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荒域，见到的动物多，而能碰见的人少，待久了就会觉得很孤独，就算并不是自己一个人。两三个人的谈话，说出来就消散在空茫的天地之间，让人心里空荡荡的没有着落。熙攘的人群，置身于其中，就算身旁都是陌生的面孔，也会好很多。
他们的交谈天马行空，有现在流行的一些概念和假说，也有他们自己的理解。有多少是符合真相的，他们现在并不知道。其实他们的专业都和这些没有什么关系，只是都是武者，对这些有可能解释他们武力来源的理论都比较关心。从前在学校的时候，他们也交流过这类问题，但多少有所保留和遮掩，以免让人怀疑，不会像现在这样敞开心扉。
“秦汀闵什么时候过去？”
“应该是在这几天了，他不会在这里过年的。”
“那我们要尽量快些了。”
“从这里过去没多远，抓紧一点的话明天下午应该就能够到。”
他们随身的行李很少，走起来很轻便，走着走着不约而同都有了比较一番的想法。
文楚煜未使尽全力，却能稳稳超出陆梃晅几步的距离，心里有些得意。他倒不是虚荣，只不过从小到大习武多年，除了极少生病，让别人的妈妈很羡慕，就很少在别人面前显露的机会了。有时候他也会想，如果自己不是真心喜欢这件事情，恐怕也坚持不下来。这就和那种请了名师做家教的小孩，学习的积极性往往不如在学校里接受普通教育的孩子高是一个道理。毕竟能觉得学习这个过程总是有趣的人，应该是极少极少的吧。
他们每一步走的路都不远，如果忽略周围飞快倒退的景物，那么他们的姿势和闲庭信步几乎没什么两样了。
文楚煜的步子比较稳，每一步都会留下足迹。路是怎样延伸的，他就是怎样行进的，走过的轨迹和道路的两边几乎平行。这是最保守的走法，如果有人突袭，这样子走最不容易慌乱和出错。
而陆梃晅则几乎都是只有脚尖接触地面，看起来很轻盈，但实际上他并不轻松。如果普通人看到他走路的姿态，也许会觉得他脚步轻浮，身体虚弱。有一定见识的人才能够看出其中的讲究。如果用传统武学的观点，陆梃晅的走法属于“轻功”，更加符合武学规律。但这只适合短距离的冲刺与爆发，难以持久。其实现在已经很清楚了，根本没有什么让人身轻如燕的“轻功”，人受到的重力在同一地点基本上不会变化。
其实他们两人的走法都不是长途跋涉的最佳选择，长途更应该考虑的是持久力，所以越省力越好。只是现在荒域越来越不太平，他们比了一阵，分了个高低，也就进入戒备状态，一人负责左面，一人负责右面，并肩前行。
他们虽然不是普通人，这时候的感觉却和走远路的普通人的感觉没什么两样。肌肉不会拉伤，却一样会酸痛。
这时候本应是万物凋零的季节，在这纬度颇高的地带，动植物却反常地生机勃勃。而且，近些年来这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但这和热带雨林的模式非常不同。气温不算很高，由于深处内陆，降水量也一般。并没有非常高大的植被，但单位质量包含的生物质能是上个世纪的人们难以想象的，热值基本上达到了化石燃料的水平，所以这个排除人为因素与明域隔绝的生态系统的基础是非常厚实的。他们不仅要防备各个对古武门不友好的门派，也要小心路两旁会不会突然冲出什么大型的肉食动物。
最近这段时间降水很少，空气有些干燥。而荒域中的公路除了几条最大的已铺上石子，大多不过泥路而已。起风时，路上的尘土被卷起，他们或多或少都会沾上一些，不能完全避开或挡住。两人同行，不至于太无聊，旅途的苦处，他们却还是一一尝尽了。
途中文楚煜没有像之前刚进入荒域时那样备受关注，至少明面上那些人只把他当做路人。
他既没有化妆易容，也没有晓宿夜行，这就相当于广而告之：我文楚煜并没有打算离开荒域，想找麻烦随便你们，想跟踪的尽管跟，想挑衅我接招。他们走的方向，已经和出口的方向不同了。
“怎么回事？好像我们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看着。”
“我还想问你呢，你不是懂的比我多吗。师父要我留在这里，是不是因为这些人？不对，那天我说给他听，他也觉得不对劲，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也许你是解决某个问题的关键吧。”
“要不，你去打听打听？”
“好嘞，看我的。”
过了一个小时左右，陆梃晅回来了。
“他们怎么说？他们有没有想跟你动手的？”
“他们知道的也不多，我问了好几个人，他们连我们是古武门的都不知道。我说自己是云踪派的，你是逐鹿社，他们都信了。只说通过你可以知道什么秘密，可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个秘密是什么方面的。”
“奇怪。”
“哦，他们还说之前是个误会，希望你不要见怪。”
“误会？什么误会？”
“他们把你误以为是另外一个人，然后古武门出面澄清了。逐鹿社不是和我们关系不错吗，没想到我瞎编的歪打正着，让他们没有产生怀疑。你身上有线索的消息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就是这两天的事情，刚刚发生。”
“线索？真是扯淡。他们怎么知道这个秘密一定对他们有好处？”文楚煜苦笑着，百思不得其解。自己的秘密，也就是修行上的，这是体质的问题，很私人，和别人有什么关系呢？
“江湖之中多有见识平庸之辈，跟风从众，也不是第一次了。见到别人如此热情，自己当然也不甘落后了。”
“不去管他们了，如果实际真像他们所说那样，他们现在这样倒也不算浪费时间，可这完全没谱嘛。到底是哪个用心叵测的人搞的鬼？”
普通人的法律对武者并不完全适用，而现在专属武者的法律又还很空疏，管不到这种情况。
有这些陌生人的骚扰，他们这一路，更是觉得风尘仆仆、心中不快了。安全上没有太大问题，但现在这种情况，也的确让人心烦。上个厕所都要防备被人窥探，文楚煜心头渐渐有了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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