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是真的尴尬啊……
迟天枢开口的一瞬间,赵燕翎突然就明白为什么这货会被人称为“疯子”了。
这人说话完全不看气氛的啊!
这么高兴的时候是应该说这种事情的场合么?
真的是最怕空气突然安静,此时整个饭堂之中尴尬得都快滴出水来了。
“是,是下官考虑不周。二位远道来此数日,自然是思念家中了。不过此番二位治好了家母,一定要让下官好好报答一番才行。”
不过更让赵燕翎没有想到的是,这位李大人居然会将自己摆得如此之低。
要知道他可是一方州府的最高长官,朝廷指派的封疆大吏。居然在迟天枢和自己这种升斗小民自称“下官”,简直将自己的姿态放到了最低。
一般只有在面对自己的上司或者面对皇上的时候,李知州这样的一方军政大员才会自称“下官”。即便是同级,或者比其高上一级的从四品甚至是正四品,只要不是镇守一方,他李知州都可以自称一声“本官”。
对方都已经将自己的身段姿态放得如此之低,再加上赵燕翎不断地用手拽着迟天枢的衣角。迟天枢方才悠悠起身,双手举杯,淡淡说道:“那便承大人的情了。”
一杯酒,泯恩仇。
李知州的意思其实简单得很。
就是想借机修好两人。
医生这种行业在哪个时代都是热门行业。尤其是妙手回春的杏林高手,哪个不得放下身段来结交?即便是大富大贵,但人食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道理?结交一个杏林高手,无疑是为自己的性命加上一个保障。
这可是多一条命的买卖,怎么算都不亏。
尽管赵燕翎的手段独特,甚至连草药都不用。但却能解了包括迟天枢本人在内,诸多杏林高手都无法解决的疑难杂症,将垂死的病人从鬼门关带回来,这无疑让李知州在大开眼界之余更加敬重。
另辟蹊径都能有如此奇效,这位迟夫人若是循规蹈矩,岂不是比她丈夫还要厉害?
所以李知州才甘心放下自己的身段,自称一声“下官”,无非是为了博得两人的好感。
本来迟天枢跟他甩脸子无非就是因为之前这位大官人动不动就要叫人宰了他们。虽然迟天枢平时脸上没什么波澜,但是实际上这人记仇着呢。
不过既然对方都将自己的姿态摆得那么低,迟天枢也知道伸手不打笑脸人的道理。
更何况自己还得继续在天王州住着,没必要因为之前的一些冲突把一方军政长官得罪得那么死。
所以他也就只是甩甩脸子,然后顺坡下驴得了。
……
推杯换盏,一顿饭吃得倒是比之前和睦得多。
李知州无意中在席间还询问了一些有关两人生活方面的事,但是在得知二人居住在自己都鞭长莫及的西山村之后还是沉默了片刻。
随后缄口不提此番。
一阵宾主尽欢之后,李知州才送两人回房休息,可谓周到至极。
此后的几天,李知州居然微服亲自作为向导,领着两人在州城之内四处游览,也让赵燕翎对整个天王州有了一些更加深入的了解。
天王州作为东部临海的大州,也是大齐最东部的州郡。虽然天王州地处极东,而且东临大海,但是因为一些地理原因,整个天王州的海岸线被一整条山脉给挡住了。
更何况天王州虽然有河流经过,但却没有入海口,自然也就整个断了靠海吃海的可能。
这一点赵燕翎最为清楚。西山村本就是靠海的村子,但偏偏被那么几座山彻底遮断了海岸线,想要去海边得跋山涉水,让西山村这么一个好端端的渔村变成了穷乡僻壤。
也难怪整个西山村的人穷得抠土。
一连几天的功夫,将整个天王州乃至整个大齐都深入了解了一番。尤其是在知州这么个地头蛇的引导之下,现在的赵燕翎已经不再像刚才来的时候那样两眼一抹黑了。
只是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虽然在相处的一段时间里,李知州对二人可谓毕恭毕敬,再加上李知州本人对待母亲恭谦有礼,对百姓也是体贴备至,种种做派倒是抹掉了之前赵燕翎心中的一些不愉快。
“两位,之前有劳二位出手,救得家母性命。二位既然要回,那么下官也就不强留了。诊金在此,还望二位珍重。”
知州府门前,李知州带着几个府军和几个丫鬟正准备送走迟天枢两人。一个丫鬟手里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中则有着一个袋子。
最初,李知州的确是抱着交好这两人的想法,所以才会有求必应。
但在和二人的交往之中,李知州倒真有些舍不得了。
迟天枢虽然不苟言笑,但专业水平的确过硬。在将老夫人的性命抢回来之后,三副药下去,直接稳定住病情,不到半个月的功夫便能下地活动,一声“神医”绝对不为过。
再加上他自己常年征战沙场落下的一身毛病,在迟天枢的一番调理之下也已经痊愈。
纵然说迟天枢是李家的大恩人也不为过。
而赵燕翎则性格跳脱,为人风趣健谈,谈吐有趣,更是时不时将老夫人逗得咯咯直笑。
一来二去,李知州和迟天枢之间的关系倒也颇为融洽。二人之间虽然还做不到像朋友兄弟一般攀谈,倒也比最初的那种冷冰冰的你来我往好上太多。
面前的一口袋诊金,里面装的是银签。
因为没有纸,所以很多票号都是用特制的竹签来作为存储凭证。
虽然没拆开看,但光是分量上就不少,但是推到迟天枢的面前,迟天枢却并没有接过来的意思,反而问道:“李大人,不知大人觉得在下的诊金几何?”
李知州闻言,心里却是咯噔一下,脸色不由得变了变,有些不解地问道:“迟大夫何意?莫不是……觉得不够?”
“大人这一袋诊金之中,数目多少?”迟天枢并没有如此回答,而是淡淡问道。
“纹银三千两。”李知州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直接答道。
“你一介五品知州,年俸不过一百二十余两,即便加之其他职权俸银外加仆役银两,也不过翻番,二百四十两。三千两纹银,够你不吃不喝赚上十余年。这银钱的来历,需要我多说么?”
迟天枢说着,眼神前所未有地犀利了起来,瞪着李知州,淡淡问道。
“这……不知道迟先生何意?”之前口口声声叫着“迟神医”、“迟大夫”,如今李知州一声“迟先生”无疑将两人的距离一下拉开,摆得泾渭分明。
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意思。
</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