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伴随着应天峰上响起三声洪钟震音,各大主殿的生命力也逐渐被唤醒激活,刚武殿的弟子开始进行晨练,而玄经殿的弟子则开始例行的早会诵读,山路上逐渐人潮熙攘,秩序井然,处处展现出一个大宗大派的优秀门风。
相比起来,应天峰上最为庞大的惊雷殿主殿,今日却是沉寂了许多,这片宏伟壮丽的建筑群堪比一方大国的皇宫,耸立在山间,如同一头沉睡在此的巨兽,只是站在远处观瞻一下,都能感受到那股令人不禁想要臣服跪拜的厚重气息。
即便是宗主所居的论剑阁,在规模上,也远不及这惊雷殿。
而今日,是惊雷殿的迎新仪式,不同于其他四大主殿,新人弟子的融入仅仅是报道登记,走个过场,惊雷殿的每一位新人入驻,都要经过一番十分正式且庄重的受礼仪式。
因为每一位能够进入惊雷殿的弟子,都担得起这番礼遇。
时辰到,礼乐奏响整个惊雷殿内外,庄重肃穆的钟声一下下地响彻应天峰上下,苏景文和段飞两人在数十人的侍从引领下,踏上铺了大红绸缎毯的数百级阶梯,一步步登上这个恢宏大气的主殿。
如同城门一般厚重的大门在十几人的全力推拉下被缓缓打开,一根根雕饰着雷霆徽纹的巨大柱子耸立而起,直达穹顶,四处装点着的琉璃水晶将殿内的长明灯反射出柔和华丽的光芒,将整个大殿照耀得金碧辉煌。
就连脚下的砖石都擦拭得一尘不染,映照着灿烂的光辉,走在上面,甚至可以模糊地映出人影。
段飞何曾见识过这样的大场面,一路上战战兢兢,紧紧跟在苏景文的身后,苏景文则完全是另一个极端,步伐散漫,一边走一边打着哈欠。
倒不是他刻意轻慢这场隆重的仪式,而是他昨晚真的没睡好,在得知古秘法诀就藏在“蛇腹”中之后,他整个人就钻进去了……
苏景文从来没想过,自己竟会在这样一个老爷机上面玩贪吃蛇玩一整夜!
而且,一直玩到天蒙蒙亮的时候,也还是没能通关,太难了。
穿过长长的主殿,根据礼节拜了祖师像,两人终于是被引到了内殿之中,内殿中,数百名惊雷殿弟子席地盘坐,每一人都宛如一柄出鞘的绝世宝剑,端坐于此静默不言,却有着一道道惊人的气势如鲲鹏吐息,律动不止。
内殿两侧立着一排排地级长老,垂首闭目,如同雕塑,而在内殿之上,十位天级长老呈扇形分布环坐其上。
两人一出现,内殿中所有人的目光便齐刷刷地投射过来,那些穿透性的目光仿佛要将他们全身上下都扫描一遍,令人压力巨大。
在看到段飞时,这些目光中有质疑,有不满,有不屑一顾,但在看到苏景文时,这些目光便统一成了一个词。
鄙夷。
在场的任何一人,都能轻易看出,这是一个没有任何修炼功底的普通人,并且资质平平,毫无亮点。
昨天的事他们都听说了,但在看到本人之后还是感到难以置信,所有人心中都回荡着一个问题,就是这样的人,逼得大长老的亲孙子向他下跪?
来到内殿中央,这里准备好了两个蒲团,前方是焚香的鼎炉,徐厉侍立这鼎炉一侧,段飞当即便跪下参拜,苏景文则是一屁股坐在上面,很是随意。
有弟子看不过去了,正欲张口喝斥:“大胆……”
然而,“胆”字还未能完全出口,徐厉便投来一个极为骇人的眼神,逼迫得那名弟子生生将接下来的话咽回肚子里。
然后,他们便发现了一个诡异的现象,无论是大师兄徐厉,或是这里的诸位长老,都像是默许了苏景文这无礼的态度一般,予以无视。
场面静默了片刻,苏景文倒是耐不住性子了,打破了这让人心悸的寂静,问道:“徐师兄,怎么还不开始?”
“大长老还未到场,仪式需由他来主持。”徐厉答道。
苏景文抬眼看去,上面果然是只有九位天级长老,正中央的主持宝座空缺了一人,顿时皱眉,问道:
“我说,昨日阿飞还只是一介新人弟子,迟到了一会儿就被绑上悔过桩了,那如果惊雷殿弟子在这种重要场合迟到的话,按门规应该如何处置?”
“在思过崖面壁一个月。”徐厉说道。
“那如果是长老迟到呢?”苏景文突然语出惊人。
徐厉被他这个问题噎住了,一时答不上来,其他弟子也都纷纷投来惊诧的目光,还从未有人敢问这种问题。
嚣张,太嚣张了!处置长老?这是得有多大的胆子,才敢问出这种话?
而且,他在这种时候故意这样问,意指何人简直再明显不过,这人疯了吗!
但是,本应在此刻发作问罪,怒斥于他的诸位长老,却仍然一个个装作没听见刚才的无礼之言,面色泰然。
众弟子虽心中愤慨,但大师兄在前,却也不敢发作。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片和声:“恭迎大长老!”
这一刻,弟子们都是精神一振,心中大喜,大长老来了,必然会替孙子报昨日之仇,把苏景文这个无礼之徒赶出惊雷殿!
地级长老们全都从雕塑状态中解除,纷纷睁开眼,居坐于高台上的九位天级长老也都站起身准备相迎。
在众多目光的注视下,一个身着宽大白袍的老者大步走入内殿,鹤发童颜,脚步轻快,面色初看很和善,但那一对白眉却形同雷霆之状,不怒自威,只是远远看上一眼,便可感受到一股难以形容的厚重与压迫感。
这种感觉,就像是站在外面,仰望这整座惊雷殿时的感受一样,顷刻间就能体会到自己是何等的渺小。
此人,正是整个惊雷殿的核心,放眼整个万剑宗,亦称得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长老,赵仲。
惊雷殿弟子们同时起身恭拜:“参见大长老!”
赵仲缓步走上阶梯,坐到属于自己的那个正中位上,扫视下方众人,最终将视线锁定在苏景文一人身上。
而此刻,苏景文却坐在蒲团上耷拉着头,竟是睡着了。
“苏阁主!”赵仲声若洪钟,一句话便将苏景文给震醒过来。
但这个称呼,却让其他人有些摸不着头脑,明明只是一个初入门的弟子,大长老完全可以直呼其名,却为何还要尊称一声阁主?
“啊?已经到了吗?那就赶紧开始吧,困死我了。”苏景文打了个哈欠,催道。
“此事先不急。”赵仲目光始终注视着他,沉声问道,“老夫听闻,昨日苏阁主在大庭广众之下,把老夫的亲孙儿当众教训了一番,可有此事?”
一些惊雷殿弟子开始暗中发出窃笑,大长老无疑是动怒了,接下来只等着看好戏。
“啊,没错,让他给我磕了十个响头,不过还欠着七十个呢,不用着急,慢慢还。”苏景文回应得过于干脆,以至于让大部分人都目瞪口呆。
哪怕是段飞,此时也吓得连连拉扯苏景文的衣角,示意他说话注意分寸。
这是什么态度?当着大长老的面说这种话,他真是活腻味了不成?谁都知道,大长老待赵紫枫极为宠溺,现在苏景文又已成了惊雷殿弟子,要杀要剐,全凭大长老一句话!
他们从未像现在这样,期待着大长老大发雷霆。
“好!”赵仲大手一拍,对着殿外高声令道,“进来!”
下一刻,令在场惊雷殿弟子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一个少年全身被绳索捆缚着,全身都是鞭打过的痕迹,背上绑了一根荆条,跌跌撞撞地走入内殿。
赵紫枫!
“枫儿,给我向苏阁主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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