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修真小说 > 啸穷途 > 第十四章 书房
    月挂西楼。

    前堂宾客还在喧哗热闹,后院却已静悄悄的。一身吉服的薛南幼绕过廊院,正准备直接向后门走去,不经意间抬头,眼睛在一处房舍间停住。他原本急促的脚步也不自觉停了下来。

    这扇门后面就是爹的书房,可不知这书房里又何秘密,他从不让自己进去。

    薛南幼低头,才发现自己身上还穿着大红的喜袍。若就这样在街上行走,难免会惹人怀疑。他决定进去,看能否找得到一件寻常衣物。

    他轻轻推开房门,蹑手蹑脚地溜了进去。

    屋子分成里外二室,外室和普通人家的书房布置并无它二:背靠墙上装满书的书架,在书架前面的檀香木椅,黄花梨书桌,还有桌上摆放整齐的文房四宝。

    薛南幼眼光随意一瞥,发现桌上还有一本摊开的书,脑中不由浮现出一向严厉刻板的父亲俯在桌前看书的场景。不知怎地,他心下不由有些好奇父亲看的是些什么书。他犹豫片刻,终于好奇心占了一丝上风,于是慢慢移动脚步来到桌前,轻轻将那本书拿起来,只见翻开的那一页上第一行写道:

    “道者,令民于上同意,可与之死,可与之生,而不危也;天者,阴阳、寒暑、时制也;地者,远近、险易、广狭、死生也;将者,智、信、仁、勇、严也;法者,曲制、官道、主用也。凡此五者,将莫不闻,知之者胜,不知之者不胜。”

    这本翻的泛黄的书竟是《孙子兵法》!薛南幼没想到爹身为武林中人,竟也看这类兵法谋略。他抬头略略扫了遍书架,这才微微一惊。上面陈列的多数是兵法韬略之类的兵书,看这些书的页边都有些轻轻卷起,显然这些并不是用来陈设装饰所用。

    心下虽然疑惑,可现在并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他放下手中的书,将其摆在原位,抬头看向正对着的里屋。

    怎奈中间有黄幔隔绝着视线,所以里间看得并不真切。

    薛南幼伸手掀开幔布,他的鼻子顿时闻到一股燃香烧着发出的淡淡香味,他迅速将里面打量了一翻,眼神却充满了疑色。

    里间并不宽敞,放的东西也不多,只有在南方的位置上摆放了一个齐腰高的供桌。铺有黄绫的桌上分了上下三层台阶,最下面一层摆放的是几盘供果,一个正烟熏雾绕的博山香炉,第二层有一个木架,上面放着一杆银白色的枪。

    这杆枪的样式和白慕羽手中所拿的竟然一模一样,只是尺寸要小上许些!只不过白慕羽来时薛南幼已经被薛青麟带走了,所以并没有看见这杆枪。

    薛南幼上前一步,盯着这杆周身缠有四条夔龙纹,在洁白的月光下看起来熠熠生辉的银枪,不知怎么地,心里没来由地泛起一股奇异的感觉,像是在对他牵引和述说什么。他忍不住轻轻抚摸枪身,只觉得一股寒气透过手掌猛地直击他内心的最深处,让他的身子也不由颤抖了一下。

    过了好一会儿,回过神来的他这才放开手,这种说不清道不明,仿佛天生就存在在他血液里的感觉让他感觉颇为疑惑。

    薛南幼带着疑色,看向供桌的最高层,上面放着的东西更让他大惑不解,因为上面摆放的赫然是一块没有任何名字的灵位!

    无字的灵位在皎洁月光的映衬下周身泛起一道黑光,在这寂静无人,而又相对闭塞的空间里显得颇为诡异可怖。薛南幼凝注着这块灵位,这神秘的灵位竟似乎能散发一种魄人的压力,让他的额头也不禁沁出一丝冷汗。

    他暗暗喘了口气,过了好一会儿,起伏的心情才平静下来。出了房门,他才发觉穿在最里的单衣不觉间竟已被流出的汗浸湿。

    这神秘的牌位和银枪到底是谁的,是某个故友,还是惺惺相惜的敌人,父亲又为何要这般隐秘地供他的牌位?

    薛南幼全然未知,心里虽然装满了疑惑,可眼下还不是追根究底的时候,他回过头又看了一眼,咬了咬牙,赶紧往后门跑去。

    后门只有两个家丁,此时却已喝得烂醉,瘫软倚靠在冰冷墙上呼呼大睡。薛南幼小心地拉开门闩,露出一条仅仅能容一人穿过的缝隙,随后蹑手蹑脚地钻了出去。

    一出门,薛南幼顿觉一阵清爽,平时狭窄的巷道在现在看来也变得宽敞起来。若不是怕惊动别人,他甚至想要大声呼喊,将一直以来压抑在胸中的郁郁之气全都吐露出来!

    不过,他低头看了看身上穿着的大红喜服,心里暗想总不能一直这样在外面逛。正在薛南幼犯愁之际,忽然看到一个身子蜷缩着倚靠在门楹上呼呼大睡的乞丐,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薛南幼赶紧低下身子将这个乞丐摇醒。那乞丐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张开嘴正要不满地嚷嚷,看到眼前一身喜服的新郎官,又将话生生咽了下去,他喉头动了动,抿了抿干裂的嘴唇,投去询问的眼色。

    薛南幼立刻指指自己的喜服,又指指乞丐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

    “你是说换吗?”乞丐小心地问道。

    薛南幼赶紧用力的点点头,不待他同意与否,立刻将除了单衣以外所有的衣服都脱了下来,然后立即又将这个乞丐身上的衣服扒拉下来放在手中。

    这个乞丐从没有遇到过这样奇怪的事,一个大户人家的新郎官,新婚之夜不在家洞房,莫名其妙地要用华贵的喜服来换他全是洞的烂衣裳!等他从混乱中反应过来,薛南幼早已经如幽灵般离开。

    大厅之中,原本喜庆的氛围此刻荡然无存,薛青麟铁青着脸来回踱步,他的眼睛又不自觉地看向桌上静静躺着的纸。

    而一旁战战兢兢的吴管家正不停地擦着满是皱纹的额头冒出的汗水。

    “小人将那白羽的话告诉少爷,少爷只是神色黯然地嘟囔了几句就回房了,小人以为不会出什么事,便没作理会,谁知少爷,他……他竟然留书出走!”

    “还不快去将那个逆子找回来?新婚之夜,抛弃妻子,留书出走,老夫活这般岁数也前所未闻,若是卢狄那孩子出了什么事,老夫怎么跟卢兄交代!”

    薛青麟猛地拍下桌子,怒吼道。

    一直坐在椅子上垂泪的薛任氏见状,再也忍不住,怒叫道:“都是你,要不是你平时对南儿那么苛刻严厉,他会一而再再而三往外面跑吗?”

    薛青麟眉头一皱,道:“夫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不管,他是我看着长大的,要是他少了一根汗毛,我拿你是问!”薛任氏将身子扭到一边说道。

    薛青麟长长叹了口气,对吴管家挥挥手,示意他下去。

    满是惶恐的吴管家刚准备下去,几个家丁就绑着一个穿着喜服头发邋里邋遢的人走了进来。

    薛任氏立刻就认清楚这衣服正是薛南幼所有,她站起来赶到这人面前,急忙问道:“薛公子去哪儿了?”

    这人早被这阵仗吓坏了,他牙齿一直打颤,此时被薛青麟那凌厉的眼光一盯,更是紧张,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薛任氏狠狠瞪了薛青麟一眼,她尽量使自己的语调缓和:“别怕孩子,有我在这儿,谁也不能把你怎么样,把你看到的,听到的说出来。”

    她的话似乎起了一点儿作用,这人稍微好了一点儿,结结巴巴地说道:“那人……那人莫名……莫名其妙地叫小人换,小人……小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就脱下我衣服拿走了。”

    “南儿这是什么意思?”薛任氏听后困惑不已。

    到底还是薛青麟见识广泛,他沉吟一会儿,缓缓说道:“只怕他是扮成乞丐,好掩人耳目!只是……”

    “只是什么,既然知道他扮成了乞丐那还不赶紧去找?”薛任氏叫道。

    吴管家连连称是,给那几个家丁使使眼色,那几个家丁明白过来,正要将那乞丐押下去,薛青麟突然叫住他:“等一等!”

    所有的人都惊疑地看向薛青麟,只听他眼神微眯,问那乞丐道

    :“你刚刚说,他走的时候是将你的衣服拿在手上的?”

    那乞丐惊恐地点点头。

    薛青麟忽然哈哈一笑,众人都不明白他笑什么,只听他继续说道:“这混小子还真有两下子,只不过知子莫若父,他那点儿小把戏还想骗过老夫。”

    “什么意思?”薛任氏不解地问道。

    薛青麟顿了顿,说道:“那小子明知道这小乞丐穿着大红衣服很快就会被人发现,他隐藏的行踪也会被暴露,可依旧还是选择做了,唯一的理由就是让我们以为他就是扮成了乞丐。”

    “你的意思是他其实并没有扮成乞丐?”薛任氏道。

    薛青麟点点头,感叹道:“若是在乞丐里面找,我们寻找的范围无疑要小很多。一个看似有范围的,和一个没有范围的,几乎所有的人都会下意识地选择前者,殊不知这范围本就是有人故意给的!”

    薛任氏完全听不懂薛青麟这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她迟疑了一会儿,问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薛青麟抬头仰望已泛起了鱼肚白的天空,对吴管家吩咐道:“未防遗漏,乞丐也需要有人盯着,但主要精力还是放在布庄或是裁缝铺之类的地方,一旦有少爷消息,立刻通知老夫。”

    听罢,吴管家连忙出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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