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邱鹤昏迷中依旧疼的扭曲的面容,薛南幼几人心里自然都不好过。
慕容熙一拍脑门儿,忽然大叫一声说道:“孙神医不是还在府里吗,何不请他老人家过来给邱鹤瞧瞧?”
冷凝霜没有半点耽搁,面有忧色地朝门外走去。她刚要踏出房间,只听床前一个人大声喊道:“慢着!”
冷凝霜停下步子,转过身来一看,却是孙神医的徒弟丁妍姑娘!她没有说话,抬头看着丁妍略有些不满的脸色,显然是在等丁妍说话。
众人自然也不理解在这个关头了,丁妍为何还要叫住冷凝霜,而不让她去找孙神医呢?
只听丁妍缓缓说道:“就算我师父来了,这个人还是无药可救!”
薛南幼皱着眉头,不悦地说道:“可总要让孙神医试一试才知道救不救得了。更何况孙神医行医数十载,对邱鹤这病多少有些眉目也说不一定!”
丁妍笑道:“我跟着师父学了十几年,他的本事我早已经学的七七八八,他到底能不能治这个病我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可……”薛南幼道。
丁妍打断他的话头,突然说道:“我的薛大公子,你知不知道你最大的毛病就是太自以为是了!”
“丁妍,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呢!”白凌潇忍不住说道。
丁妍似是不愿再多说什么,又将转话头回去,淡淡说道:“这个人若是受伤不久,我师父兴许还有机会救他,可他的五脏六腑全都受到连累,再加上饮酒过度,现在几乎全都烂掉了,纵是祖师爷华佗在世,只怕也束手无策!”
薛南幼听了丁妍方才那话沉默良久,才苦笑道:“那我们总不能就这样看着让他痛苦地躺在床上,什么都不做吧?”
丁妍道:“我若是没有办法,又怎么会让冷凝霜停下脚步呢?”
众人面面相觑,纵使最为了解丁妍的白凌潇听罢这时也有些糊涂了。既然说邱鹤重伤连她的师父都治不好,她这个作徒弟的难道还有办法不成?
丁妍不再卖关子,迟疑了一会儿,从随身带着的布袋里摸出一个小盒子,说道:“吃了这丹药,虽然不能治他的病,可至少还能让他多活一年半载。”
众人脸色一怔,惊叹道:“这是什么药,竟然如此神奇?”
丁妍道:“这丹名唤菩提小还丹,就是我师父,也耗尽了三十年的功夫才炼制出来的,而且出炉时总共也只有三颗而已。如今这世上,除了我师父手中有一颗,最后的一颗就是你们眼前这颗了!”
“还有一颗呢?”沐清歌忍不住问道。
丁妍犹豫地看了白凌潇一眼,才缓缓说道:“我始终不信师父说的话,便偷偷拿了他两颗。有一次阴无极被人打成重伤,经脉尽断,几近死去,我便把那颗小还丹给他服下。没想到才几日,阴无极就从床上爬起来,我给一把脉,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阴无极不仅所有断了的经脉全都连接在一起,而且体内真气沛然,甚至犹胜往昔。”
“啊!”白凌潇大叫一声,大怒道,“怪不得那次他受伤那么重,你竟然三两下就给他治好了,原来是拿他当你的实验!”
丁妍悻悻地说道:“你应该感谢我,若不是我给阴无极吃了菩提小还丹,他现在早已经变成一堆白骨了!”她自然心里也清楚,若是这小还丹的药性稍有差池,那阴无极就会当即毙命。
见白凌潇依旧愤愤不平,薛南幼怕耽误了邱鹤的病症,连忙将白凌潇拉到身后,说道:“既然如此,还请丁姑娘赶紧给邱鹤用药吧!”
丁妍让人端过一杯清水,然后打开小盒子,从里面小心地取出来,她看着这枚浑圆的丹药,喃喃说道:“若是师父知道我把这小还丹用到一个必死的人身上,不过为了延续他一年的寿命,脸上会浮现出什么好玩的神情?”
小还丹功效果然神奇,和着清水喂下去,没过多久,邱鹤剧烈起伏的胸膛终于平缓下去,脸上也没有那么痛苦地表情。
过了约摸半个时辰,邱鹤才慢慢悠悠地醒过来,见众人面色沉重,或站或立,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邱鹤忍不住又轻轻咳了一声,他忽然发觉身体里面虽然还有些微微的疼痛,可比起过去那种一咳嗽起来整个胸腔都撕裂的痛楚,到底要好上太多了!
咳嗽声惊醒了一直站着的薛南幼,他赶紧走过来,问道:“邱鹤兄,你觉得现在怎么样?”
邱鹤勉强笑道:“若是有壶酒能润润我的嗓子,那就再好不过了!”
站在他床头的丁妍听罢,立刻跳起来大叫道:“你若是再喝酒,纵然是还有一百颗菩提小还丹,也救不了你的命!”
邱鹤疑惑地问道:“菩提小还丹?”
薛南幼只得将方才发生的事给他略略讲了一下。
丁妍原以为邱鹤至少会说声谢谢,岂料邱鹤听了薛南幼的话反而皱起眉头说道:“谁要你救的?”
丁妍听罢顿时气的七窍生烟,没想到吃了自己这么珍贵的小还丹不说,还露出一副怪罪的表情,纵然是早已知道他执意求死,也不由得大怒道:“你要死是你的事,我要救你却是我的事。姓邱的,你不是要死吗?本姑娘偏偏就不要你死!还要你活的好好的!”
邱鹤楞了一下,一时之间哑口无言,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众人见丁妍这副模样活像一个置气的孩子似的,嘴角也不由莞尔一笑,沉闷的屋子里总算要轻松了些。
薛南幼见邱鹤病情稍微好转一点儿,稍稍安心。可丁妍前些时候说的那句话又从他的脑海里翻了出来。他紧皱眉头,喃喃说道:自以为是,难道我真的是丁姑娘口中自以为是的人吗?
暮日西沉。
薛南幼独自一人背负着双手站在花园里,抬头望着中庭一棵根须虬然的乔木。微风轻轻地吹拂着他的脸庞。他的心本来很静,可丁妍的话却像一颗小石子似的打破了他原本平静的“心湖”,泛起阵阵涟漪,是不是在自己潜意识里,其实自己也认同丁妍的说法?回廊里一阵脚步声渐渐从他后面传来。
白凌潇拉着一脸不情愿的丁妍走到他身后,见着他依旧一副沉思的样子,她回过头狠狠瞪了丁妍一眼。
薛南幼回过头见着来人是白凌潇和丁妍二人,诧异道:“你们这是……”
白凌潇道:“丁妍这丫头性格虽然倔强了一点儿,可人却绝没有坏心眼儿。方才在屋子里她不过是胡言乱语,随口一说罢了,你就不要放在心上。你看,丁妍还特地过来给你赔不是。”说完她努嘴,示意丁妍开口说话。
薛南幼连忙说道:“我想你是误会我了,我薛南幼堂堂男儿,还不至于对一句不中听的话耿耿于怀这么久。”见白凌潇依旧一副将信将疑的表情,薛南幼接着说道,“古人不是说过,吾日三省吾身吗,我对丁姑娘的话有些触动,所以才想要想清楚而已!”
丁妍听了薛南幼的话,点点头说道:“你既然这样想,那就还没到无药可救的地步!”丁妍见着白凌潇又瞪了她一眼,显然是让她少说两句,于是只好又一脸无奈的闭上了嘴。
薛南幼听罢,忽然双手抱拳,直直地看着丁妍,一脸郑重的说道:“还望丁姑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吝赐教!”
感觉躺在屋子里难受,邱鹤起身,他顺着回廊来到花园里,正想透透气,却刚巧见到这一幕。他犹豫片刻,便停下步子侧起身,立在廊柱后面,听听这三人到底在说什么。
丁妍说道:“好,既然你想听,我就告诉你。你明明什么都已看透,什么都有自己的想法,可你每次还是将话故意让那个笨蛋先说出来,因为你仁义,慈悲,知道那个笨蛋很快就要死了,所以什么风头都要让给他。可你知不知道,也正因为这样,那个笨蛋总以为你们还需要他来给你们出谋划策,所以每次都不得不耗费大量心血,只是为了给你们想一些你本就已想到的办法!你从来都只顾施舍自己的仁义,却从没有问过别人是否真的愿意接受!”
邱鹤使劲咬住毫无血色的下唇,由于太过用力,似乎渗出一点儿血丝来!他的嗓子里既痒又疼,简直忍不住咳起来,可他还是死死地往下压住,不让自己咳出声来。
丁妍语罢,薛南幼沉默良久,突然郑重地弯下腰,面色严肃地说道:“丁姑娘一席话,犹如当头棒喝,将我喝醒!”他沉吟一会儿,继续说道,“只是今日这话,只在我们三人耳中就可。不然邱鹤兄若是知道,心头难免会多想。”
“邱鹤兄,找了你半天了,原来你在这儿!”慕容熙和沐清歌两人从邱鹤背后叫道。
园中的薛南幼听到慕容熙的声音顿时大惊,他实在不知邱鹤什么时候来了。
邱鹤转过身子,看着身后两人,勉强笑道:“我出来透透气,刚巧看到薛兄三人在院子里,本想听听他们有什么秘密,可你这一叫,我还什么都没听见,就被人给发现了!”他伸了伸懒腰,嘴里打了个哈哈,道,“不知怎的今天格外的困,两只眼皮简直提也提不起来,看来还是得回房歇息!”
见邱鹤要走,丁妍咬着嘴唇,突然叫住他,说道:“你明明什么都听见了,为什么还要假装没听见?”
邱鹤停下脚步,皱眉道:“我不明白丁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丁妍几步走到回廊里,对着邱鹤的背影说道:“你心里当然也认为我的话很有道理,可你宁愿一个人沉默,还是不愿意让别人……”
“就算这样,我的一切和你又有什么关系?”邱鹤猛地转过头,瞪着丁妍怒吼了一句。可随后不等她答话,又回过头大步往前走去。
丁妍的性子本就倔强,她朝着邱鹤迅速离去的背影,重重地哼了一声,大声喊道:“你的命是本姑娘救回来的,你执意要死,本姑娘偏就不让你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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