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前走了大约五十来步,薛南幼就见到了一顶华贵的锦帐。
帐篷外恭敬地站着四个黑衣大汉,这四个大汉太阳穴高高鼓起,目光炯炯,那两只枯瘦的手掌虽然就这样随随便便地交叉放在身前,可薛南幼还是一眼就能看出这两个人的掌力非凡,纵然比不上郭重威的龙爪手,可开碑裂石,抓碎一个人的脑袋却还是绰绰有余。
看来石头和乌珠口中的少主人身份着实尊贵,竟然能请到这样的高手护卫他。
薛南幼三人还未走到门帐前,一个身穿藏青色长袍的白发老头从帐篷的另一头走了过来。
他见到乌珠身旁的石头,神情楞了一下,随后笑道:“现在你不是应该在你的房子里睡觉吗,怎么又跑来了?”
石头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出来帮一个朋友的忙。”
乌珠嘻嘻指着薛南幼笑道:“鲁管家,石头的朋友就是这位公子。”
薛南幼只得站出来微微弯腰,抱拳行了个礼。
鲁管家上下打量了薛南幼一番,见这年轻人虽然身上的衣服破破旧旧,可眉宇间那种气度却绝非一般人能有的。他点了点头,忽然说道:“你是南人?”
薛南幼道:“在下正是南陵国人。”
鲁管家听见薛南幼承认,本来和善的脸庞顿时阴沉下来,只听他冷哼一声,道:“乌珠,石头,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们,南人向来狡诈,绝不可相信他们的话吗?”
石头还从没有见过鲁管家这样,他这时忽然想起鲁管家的两个儿子全都是死在南陵国人手中,心下有些懊悔先前怎么忘记这茬儿了。
“你们俩赶紧让这个南人赶紧离开这……”鲁管家寒着脸,正说着,可话还未说完,忽然帐篷里传来一阵刀剑相击之声,他脸色大变,狠狠瞪了薛南幼一眼,随即转身,和那四个黑衣护卫赶紧钻进了帐篷。
薛南幼自是不知道这鲁管家听完自己是南陵国人,怎么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
石头见他满脸疑窦,就将鲁管家两个儿子死在阳明关的事说给了他听。
薛南幼听罢沉默很久,叹声道:“两国交战,最终伤的还是两国的百姓!”
乌珠见鲁管家和那四个护卫进去后,本以为很快就会平息下来,没想到过了好一会儿,那刀剑声竟然还未停歇。
帐篷里还不是传来些怒骂的声音。
“哼,莫以为你们玉鼎宗的风霜碎影有多厉害,说到源头,还不是偷学我们玄清派的回风拂柳剑!又有何资格交韩公子”
“胡说八道,若真是偷学,怎么你这所谓正宗的功夫反而打败不了我们这歪门邪道?还是快快离去,免得丢了你们玄清派的名声。”
“他们玄清派如今还有什么名头可丢,哈哈哈!”
“你们!看剑!”
说着,剑声更急。
“我们溜进去看看吧。”乌珠听到里面很是热闹,心里很是痒痒的,显然想要进去凑凑热闹。
说着,乌珠已经掀开门帐钻了进去。
薛南幼迟疑了下,但到底是习武之人,对于这传说中的玄清派武功自然想亲眼见识见识。
“不知道他们的剑法和公孙前辈的西河剑器比起来又怎么样?”他的脑袋里忽然莫名地冒出这个疑问。
这念头一起,更是心痒难耐。于是他跟在石头后面,弯腰也钻进了锦帐。
一进帐里,薛南幼第一眼的目光并没有瞧在中间打斗的四人,反而是落在了高坐在上方的一个孩子身上。
那孩子确实太耀眼了。
他的头上戴着顶银貂皮的大绒帽,身上穿着件窄绣锦袍,腰间则束着条饰有黄金图案的青玉腰带,就连脚下蹬着的都是双镶着好几颗龙眼大小珍珠的虎皮长靴。
他身上穿的无一不是名贵的珍宝,它们每一件都足以让别的东西黯然失色,更何况现在它们已全都汇聚在了一个人身上。
可如今却丝毫掩饰不住这个人身上散发出的风度。
那双灵动的眼睛时不时发出狡黠的光,别人绝不会想到他还只不过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
此时这个孩子正端起一杯琥珀杯,轻轻抿了口杯中的美酒,微笑地看着帐篷中间比剑的四人。
看来这个孩子就是乌珠口中的少主人,薛南幼寻思片刻,随即又将目光转向那四人。
场中果然是两道青影,两道蓝影。
在停步变招之际,薛南幼终于看清了四人的脸,只见左边那蓝色人影本是位风度翩翩的佳公子,此时却涨红着脸,而他的同伴脸上皮肤本来很白皙,可鼻尖上却偏偏有一颗芝麻大小的黑痣,让人第一眼就先往他黑痣看去。
在这两人对面的青色人影身形干瘦,左面那人颧骨高耸,看起来却实际年龄要大上许多,而他右边那人面如浑圆,脸色淡黄,却如煮熟的鸡蛋一样。这两人手中拿着的剑竟也十分奇特,只见那两柄剑剑身奇窄,奇长,虽比一般的宝剑窄了三分,可却长了足足有半尺之多。
玄清派那涨红着脸的门下弟子怒目道:“尤立浑,沈修诚,你们难道还不认输吗?”
那颧骨高耸的年轻人低头瞧了瞧袖口被划出的那条口子,心里虽然暗自吃惊,可脸上却没有表露出来,反而冷笑一声,对着他身旁的同伴说道:“沈师弟,这两个小子竟然叫咱们认输!”
沈修诚讥笑道:“岑修,莫要大言不惭,胜负还未分出,就想让我们认输,这世间哪有这般便宜的事!看剑!”
话刚说完,手中的长剑已攻了出去。
这一剑真是又迅捷,又狠辣。
“那就让我江飞扬再来会会你!”说完那鼻尖长着黑痣的少年立刻挺剑迎了上去。
而岑修,尤立浑两人自然也加入了战圈,帐篷中间剑光又起,所幸这帐篷大得很,足有三丈见方,所以场下虽打的激烈,却并没有波及到周围的人。
薛南幼见这四人的剑光似龙蛇,似笔走,果然不凡,而玄清门人岑修的剑法更是精妙,不同凡响,虽然手中的青锋比尤立浑短了半尺,可招式醇厚绵延不绝,隐隐胜了他一头。
薛南幼忍不住点了点头,他自问自己全盛之时也未必能稳胜这岑修一筹。
只是越看下去,薛南幼越觉得有些奇怪。因为尤立浑所使的招式竟与岑修所使的有不少相似之处,仿佛这两派武功同宗同源一样。
难道这玉鼎宗真是偷学于玄清派?
可再过了十招,薛南幼终于发现,这两人武功招式虽然相似,可内核却截然不同。
或许是因为为人正气的缘故,岑修的剑法也纯厚绵长,一招一式之间极其正派,颇有古君子之风,所以虽然力道充足,却总是无意之间在离对方要害寸余的地方停顿下来。
而那尤立浑,沈修诚两人行招却截然不同,他们的每一剑出手变幻刁钻,又极其狠辣,他们一剑刺下去,恨不能直接刺死对方,所以剑势虽然强悍,可自己的空门却时常疏于防范,因此方才尤立浑才会被岑修划破袖口。
这一长一短,而又一弱一强之下,两边一时之间倒也难分高下。
正当薛南幼以为两边还会继续僵持下去的时候,江飞扬这时眼光闪动,手腕忽地翻转,微微将剑尖朝上,随后一剑迅速向沈修诚的肋下刺了过去。
江飞扬手腕刚翻转的时候,沈修诚似已看出了他的目的,嘴里轻哼一声,身子轻轻跃起,避开江飞扬这一剑,手上不慌不忙地变动招式,朝沈修诚握剑的手掌削去。
他剑身奇长,而又是以以上凌下之势挥下去,剑势自然不可小觑。
谁知江飞扬看似是刺向沈修诚的胸口,实际却等到沈修诚身子微微侧过,竟中途变招,一剑向他腾起的双脚削去。
薛南幼见到江飞扬这一招,心里暗暗称奇,只因这一剑的变化实在高明。
沈修诚身子腾在空中,自然没了着力点,所以想要躲开江飞扬这一剑实在不是很容易。
沈修诚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他咬牙收回将要刺出去的剑,随后斜斜挥下,想要抵挡住江飞鹰这一刁钻的一招。
当!
大帐中心立刻传来一道颇为响亮的精铁相击之声。
江飞扬这凌厉的攻势被挡,他本该面露凝重,可他脸色却分明一喜,随后他的剑如蛇一般纠缠住沈修诚的手中的窄剑。
沈修诚面色终于有些慌张,那只因为他作为玉鼎宗门下弟子,自然知道门中所用窄剑的短处。
玉鼎宗用剑虽然狠毒辛辣,剑身奇长,可凡事有利则有弊。为了让剑的分量轻巧,只好将剑身做的比寻常的剑窄了三分。
可这样一来,一旦被人缠住手中的剑,若不是武功高于对手,却再难挣脱这束缚,一直被压制下去。
沈修诚的额头上已冒出许多的汗水,脸色也变了又变,
他似已料到自己的失败。
果然没过一会儿,江飞扬手腕一转,竟将沈修诚手中的窄剑裹挟住,沈修诚只觉手腕绞痛,再也握不住手中的剑。
那剑一脱手便立刻刺破篷顶,竟直直飞了出去。
他们俩落回地上,沈修诚低头,见到颔下寒光凌冽的剑尖,顿时面如死灰。
江飞扬偏过头,见岑师兄还胜不了尤立浑,忽然大叫道:“尤立浑,你师弟连剑都丢了,还不认输?”
尤立浑见沈师弟竟然败了,心下微微一慌,剑势变得凌乱了起来。
而岑修精神一震,抓住尤立浑的一个破绽,立刻攻了过去,竟也出手夺去他的兵器。
这一息之间,谁也没有人想到局势变化得竟如此之快。
玄清派胜了!
</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