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家族长冷哼:“你苏家没了长辈,我庞家的长辈可还在。”
苏婉缙对着庞家族长行了一礼,很是恭敬的样子,嘴上功夫却毫不马虎:“昨日刘大婶子当众许诺要同我家解除婚约,婚约本是结两姓之好,若是结成了仇,也未免得不偿失。更何况,一个好女人影响一个家族的三代人,我若是怀着怨恨嫁入庞家,只怕庞家日后永无宁日。”
“小贱人你敢!”
苏婉缙撇了刘大婶子一眼,神态轻蔑:“我有何不敢,如今当堂之上你我二人就已撕破脸面,可知以后背地里要生出多少龌龊,庞家与我而言是龙潭虎穴,我与庞家而言又何尝不是烫手山芋。伤人也得小心伤己。”
“解除婚约一事已成定局,若是庞家执意要鱼死网破,不怕恒河中再多一条冤魂,子孙后代都受着诅咒的话,那我便奉陪到底。”这便是拿着自己的性命在要挟庞家人了。
见庞家族长脸色微变,苏婉缙也配合着缓了神色,道:“解除婚约一事不用再商议,不如我们来谈谈,我放在庞家的十台嫁妆?”
刘大婶子如炸了毛的老鼠一般跳蹿起来:“你是不贞不洁,是被我庞家休掉的,还想要嫁妆?”
苏婉缙冷哼:“我可没听说过,哪家还要贪新妇的嫁妆的。我虽家道中落,但这些嫁妆变卖了,也能得些银子,你庞家一口吃下也不怕撑死,到时候整个向善村的人都会知道,你们是靠蒙骗新妇的嫁妆发家致富,庞琨走到街头都要被人指指点点,说他是个吃软饭的。”
这话踩到了庞琨的痛处,庞琨的性子说得好听点叫孝顺亲母,说得不好听就是妈宝,平日里被刘大婶子管前管后,没少被人嘲笑,如今再被人嘲讽是个吃软饭的,小时候靠妈,大了靠老婆,是个正常男人都忍受不了,更何况他还是个立志要娶本村第一美女林寡妇的上进青年。
“我庞家决做不出贪墨嫁妆这点子腌臜事。”
庞琨这义正言辞的模样逗笑了苏婉缙,苏婉缙强忍住笑意,一本正经道:“庞公子高义。”
“过奖过奖。”
夸你两句还当真了?崔大娘子也是心里直笑得肚子疼,说道:“你们家儿子都说不要新妇嫁妆了,你们几个长辈还在磨叽什么?莫非刘婶子的嫁妆不够用,这才看上了苏家的钱财?”
很好,苏婉缙的嫁妆经由崔大娘子之口,已经转变为苏家的独有钱财了,简直是神助攻,苏婉缙见缝插针的说道:“家父是书生,我那嫁妆里头有一箱子都是典籍,听闻庞家是向善村唯一一个有书塾的,我愿将这些典籍尽数交给书塾代管,供村中小辈参考借阅,也算是我对向善村的一片心意。”
当代还没有活字印刷术,书籍多是手抄本,价钱贵得令人咂舌,寻常人家买不起,这也是为什么举族之力才能供养出一个进士的缘由。庞家虽是富户,但祖上没有书香底蕴,便是积攒了这么些年,也拿不出一箱子书。
而苏家是文官,纵使嫁女匆忙,也硬是给苏婉缙凑出了一整箱典籍充数,纵使不是孤本等珍贵物事,但也是宝贝了。这些典籍对于当前的苏婉缙来说,自然是无用,又重又麻烦,不好搬运,但是对于读书人,尤其是想要供养出读书人的家族来说,却是无价之宝了。
村长家中独子正在埋头苦读,想一举考上功名,碍于没有合适的老师教导。苏婉缙言明了这书是给整个向善村的,村长也正好可以借此将自家儿子塞进庞家书塾,接受系统的教导。
而对于族长而言,这嫁妆若是留在庞家,就是庞琨一家发财,他们不说喝不到汤,总归刘大婶子是决计做不出如此大手笔的,倒不如拿出来,族中还能白得一大笔横财。书卷,可是无价之宝。
见族长面上有些松动,苏婉缙给崔大娘子递了个眼色,崔大娘子忙劝道:“庞琨是个只懂杀猪砍肉的,这书留在他手中也是糟蹋,还不如拿给村子里的读书人钻研,以后若是得了前程,还能造福咱们村。”
这话简直说道了庞家族长心坎上,苏婉缙暗地里推了两把火,便再无人肯站在庞家一边。
刘大婶子见此便怒道:“好你们一群人,亏我平日里从未亏待你们,如今为了一箱子书,竟要同我们作对?”
此话一出,不仅村长与庞家族长同时皱眉,便是庞父与庞琨也察觉到不妥,忙出声阻止。
刘大婶子还要说话,便被庞琨厉声呵止:“娘,既然她铁了心要跟咱家断绝关系,那便随她去,咱家也不差她那点子嫁妆。”
刘大婶子气得直跺脚,被庞父死命拉住。
苏婉缙心中冷笑,男人果真是死要面子的生物,正合了她的心意。苏婉缙趁热打铁,直接让庞琨撕掉婚书,找崔大娘子借了牛车,便准备将另外九台嫁妆尽数拉回寒梅庵。
此时苏婉缙不免感叹,若是荣挚昨日允婚,她便不必多此一举,将嫁妆拖来拖去了,没得累得慌。
思及荣家那乱糟糟的窝,苏婉缙皱眉,便同崔大娘子说起了荣挚:“我瞧着荣大哥虽有个屋子遮风挡雨,却过得像个风餐露宿的人。”
崔大娘子说起荣挚却也有一箩筐的小道消息可说:“那荣家汉子每日里天不亮便提着弓箭上山,晚上夜都深了才回,自然是无暇收拾齐整了。”
若当真是一天到晚都在忙着打猎,以荣挚那一身功夫,早已发家致富,哪里还会混得跟个野人似的。
苏婉缙心知其中有鬼,面上却是神色不变,同崔大娘子说道:“我受过荣大哥的恩惠,如今一上山,再次下山也不知是何时,我今日路过的时候瞧着他院子里乱糟糟的,便想着替他收拾一番,也算是我对他救命之恩的报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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