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在天威之下,救人是要付出代价的,此刻东海上的风暴,已经渐渐的往长江出海口处飘来,遮天蔽日的风暴,隐藏在黑云之中的闪电,好像一道天堑,阻挡住了任何人想要越过风暴的想法。
要想活命,只能上岸。
而上岸则意味着被清兵俘虏,也是死路一条。
这个两难的选择,正在不住的煎熬着,此时仍旧漂泊在狂风巨浪之中的大明兵丁的内心。
愈加恶劣的天象,让陈明从风暴中冲出来,所带给大明兵丁的勇气,也瞬间被击溃,众人皆陷入沉默之中,素手无策。
“小子,这样的天象,你还敢出海吗?”沈廷扬悄声对陈明说道。
陈明转头望向另一艘船的支仓长河,指了指东边的风暴,支仓长河大声吼道:“风浪不怕,我怕天雷。”
陈明笑了。
“我敢。”
“好!我就舍命陪君子,跟你搏一把!”沈廷扬也知道此刻情况紧急,也不拖沓,他急忙对他身边的参将说道:“马兄,我决意与这个敖丙小子闯一闯这海上风暴,这诸多船上的儿郎们,就拜托你照顾了,告诉大家,不要冲动,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大家心向大明,活下来,比死掉好!”
“大人,一路保重,您放心,我一定会带着儿郎们,全部活下来的!”马参将抱拳说道。
“好,闲话少叙,咱们快走吧,要不风暴真的堵死了长江出海口,那咱们可就真的玩完了!”陈明说完便拉着沈廷扬跳上跳板,依照支仓长河所说的秘诀,等到一个浪头刚刚抬头时,急忙带着沈廷扬疾步走过已经搭的很宽阔的跳板,回到了他的座船之上。
“哈哈,长河兄,接下来就看你的了!”陈明将沈廷扬交到夏秋风的手里,转头对支仓长河说道。
“公子,我常常听起别的兄弟们,说你是个天雷劈不死的异人,但还不曾一见,今日咱们要想闯过这场风暴,风浪我来应付,这天雷可就靠你来应付了!”雨水已经刮到了此处,支仓长河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吼道。
“哈哈,来人,把我拽上桅杆顶上去,谁有这个胆子!”陈明抹了一把雨水,向众人点将。
“我来,公子,生死在此一举,咱们大家的性命,就托付在公子和长河兄身上了!”夏秋风说完也不耽搁,将陈明背起,用绳索固定,接着他拽着桅杆上的静支索,灵巧的爬上了滑不溜秋的主桅杆上,爬到顶端的时候,夏秋风踩着主帆上的横杆,将陈明放下,然后又将陈明给死死的绑在了主桅杆上,陈明用力的挣扎了几下,然后又用脚踩了踩脚下的主帆横杆,想夏秋风点了点头,夏秋风用力抱紧陈明,道了句保重,便顺着动索滑下甲板。
“扬帆,起航!”夏秋风大手一挥,将指挥权叫道支仓长河手里。
接着,夏秋风接过一件衣袍,对沈廷扬说道:“五梅先生,将身上浸湿的衣袍脱掉吧,扔到海里去,还能迷惑清兵,换上干净的衣服,到房间里面喝杯姜茶,暖和一下,然后再让高大夫给您把把脉,放心,有高大夫的照顾,相信您不会染上风寒的!”
沈廷扬这时才回过神来,不是他定力不够,而是这帮子人做事太不合逻辑了,“你们干什么,他可是你们的首领,你们将他绑在主桅杆上,是要将他献祭给龙神吗?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就连日本人也没你们这么歹毒的心肠!”
“呵呵,五梅先生,你这可就说错了,咱们这还真有日本人,刚刚咱们这艘船划的那道圆弧你还记得吧?这就是咱们的船长支仓长河先生的操帆技艺!”
“别扯那些没用的,你们干嘛将那个小子绑在桅杆上,那小子可不是真的龙宫三太子,经受不住天雷的!”
“五梅先生,您又说错了,咱家公子还真是天雷劈不死的异人,我就亲眼看过两次了,公子被天雷劈过之后,只是会晕厥过去,不会有大碍的,哦,再不过是顶个鸡窝头罢了。”夏秋风笑眯眯的说道,顺便将沈廷扬给请回了屋。
这老头身子骨可不抵咱们这些壮小伙,要是他真的有个闪失,那公子才会找我算账呢!
“你放开我,快将你家公子给放下来,在这样的天象下,你家公子必被雷劈!”沈廷扬不住的扭动身躯,但怎么都挣脱不了夏秋风的臂弯。
“喝了这碗姜汤,我就让你在房门处观看。”夏秋风向哄小孩儿一样,哄着沈廷扬和姜汤。
沈廷扬挣扎的没办法了,只得喝下高福递过来的姜汤,然后气呼呼的看着夏秋风,夏秋风也不以为意,拉着沈廷扬来到了房间出口处。
“老夏,伞!”高福在房间里找出一把油纸伞,扔给夏秋风。
夏秋风撑起油纸伞,替站在房门处向头顶张望的沈廷扬遮风挡雨。
此刻海船已经冲进了风暴的外圈了,船只在支仓长河的指挥下,一众水手,一会儿解开一侧动索调整风帆角度,一会儿放下披水板抵消横向风力,一会儿调整尾舵急速转向,一会儿收起小半风帆减少接受的风力过多,吹断了桅杆。
操作都是平常的操作,但是在支仓长河的指挥和组合之下,海船就像是在海浪上跳舞一般,辗转迂回,划出一道道漂亮的弧线。
越往风暴深处行驶,海浪波动越大,浪头越高,不过一众水手此刻正处于一众奇异的状态,他们仿佛感觉自己与整个海船融为了一个整体,而船长支仓长河就是他们和这艘海船的大脑,支仓长河的每一道命令,这些水手都清楚意义何在,借风力,抵横风,冲浪头,稳船身,看似寻常的动作,却又恰到好处。
此刻一众水手心中生出了一个荒唐而又疯狂的念头,那就是风浪再大,船,就是不沉!
哗哗哗!
如注暴雨哗哗哗的拍打在海船和一众水手的身上,同样也拍打在陈明的身上,此刻的陈明,头上的玉簪早就不知道飞哪去了,发髻被打散,头发一缕缕的黏在身上,胸膛的衣服也被狂风剥开,白皙而又娇嫩的胸膛,胡豆大笑的雨点子打在胸膛和脸上,将皮肤打的泛红,但又在雨点的巨力的压迫下,血色被压住,整个脸上和胸膛上的皮肤苍白一片。
陈明的双手被绑住了,夏秋风捆的很紧,他生怕陈明被雷劈得失去意识之后,被活活勒死,所以他干脆就将陈明的双手给绑住了,从胸口绑到脚踝,掉是掉不下来了,不过没了手臂的遮挡,天上掉下的雨点子可就让陈明吃够了苦头。
眼睛睁不开,耳畔全是狂风呼啸,头顶是震耳欲聋的雷声,身上是数不清的雨点的捶打,陈明很紧张,很害怕,他感觉自己的肾上腺素在激增,仿佛两个肾痒得想伸手进肚皮里去挠痒痒一般。
可是此刻的陈明仿佛也陷入了一种奇妙的状态之中,他仿佛又回忆起当初在母亲温暖的子宫内,与那位伟大存在交流时的场景,也是这样孤独,害怕,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不过此刻的他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好像在风暴之中,有一股冥冥之中存在的天意,在观察着他,没有丝毫情绪流露,只是在感应着他。
突然地,陈明胸中,有一股豪气往上涌,“贼老天,我日你仙人板板,你想让老子改变历史,老子就变给你看看!哈哈哈哈!”
轰隆!轰隆!
黑云中蛰伏的天雷,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全数往陈明的身体里钻去。如果此刻有人站在海上,远远望去,就会发现这天地之间,仿佛长了一个闪电树,而陈明就是那根树干,无数根闪电枝丫从他的身体里抽出,另一端伸入到黑云里面,布满了整个海上风暴。
沈廷扬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就是看见的这一时刻,坦白说,他惊呆了。
“壮观吧,这么壮观的场景,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只有跟在公子这样的异人身边,才能有幸看到这样的奇景啊,有些人终其一生,都不可能看到这样美丽而又危险的景象了。”夏秋风为沈廷扬撑着雨伞,对着天上的闪电树奇景,赞叹道。
“火树银花,好漂亮的烟火啊,此等奇景,真想和清婉一起观看啊,诶,老夏,你说要不然今年的除夕,就让公子给咱们露这一手吧,不放烟花了,烟花那个味道太难闻了,我闻着想吐。这个闪电树可比烟花亮多了,而且比一般的烟花好看百倍,到时候,我带着婉儿两人坐在房廊之中,看着天上的火树银花,那该有多浪漫。”高福从房里伸出个脑袋来,看着天上的奇景,不住的陶醉道。
“嘿,你别说还真不错,咱们再多找几个人,那个支仓长河不是刚刚得了首功吗,咱们把他串通起,过年的时候,咱们用咱们的功劳来换!反正我也没什么想要的东西了,到时候换这一场闪电树,在院子里,抱着咱老爹老娘,还有我那调皮的小妹,看看这美丽的烟花,那样的日子,简直就是神仙过的生活啊!”夏秋风赞同道。
沈廷扬转头看向身旁的两人,心中感慨道。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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