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祥很年轻,所以前程远大,但少居高位都有个通病,容易膨胀,表现出来的就是鼻孔冲天,目中无人。
他是黄锦的义子,有资格将绝大多数人都不放在眼里。
他穿着新近得赐的斗牛服,在一干青衣内宦的簇拥下走进了梅园,所过之处,引来众多客人侧目,小二们更是跪了一地。
“滕公公好大的威风啊!”白玉京感觉到周遭有异,睁开眼睛正好看到滕祥来到身边,不禁笑嘻嘻的揶揄了一句。
滕祥面皮一紧,匆忙低头,大礼跪了下去:“白公公千万可别折煞小的,在厂公您的面前,小的连给您提鞋都不配……实在是小的差事在身,不敢坠了皇家的风头罢,还请厂公海涵。”
怪不得日后连高拱都得吃你的亏,怪不得能当上司礼监掌印,怪不得……想不起来了,白玉京隐隐记得好像穆宗之死就和此人有关,具体做了些什么就记不清楚了,好像和秽乱后宫的事儿有关。
明朝皇帝其实和历朝皇帝没啥两样,一个比着一个乱。
想想也很正常,都当上皇帝了,人生绝对算的上到达了顶峰,治理国家之余,自然要变着方法的玩儿了。
女人玩够了玩男人,男人玩够了玩妇女,妇女玩够了玩微服私访——蛮清的皇帝就是好东西了?不过是有人故意捧吧!
事实上,白玉京最讨厌的看的就是后世的蛮清宫廷剧。
扯远了。
“差事?不会是和咱家有关吧?”白玉京不爱耍威风,但不包括他看不来的人,自称咱家,总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此刻说出来,显然暴露了他对滕祥的观感。
但滕祥肯定不知道白玉京自称的习惯。
见白玉京并不非吩咐自己起身,干脆也不等着了,自顾爬了起来,点头道:“此地不是说话之地,咱们还是边走边说吧,打扰厂公看戏,对不住您了。”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白玉京自然不好再过拿搪,起身拍了拍袍子下摆,又叮嘱怜花一句:“火柴的事儿就拜托姐姐你了。”这才当先向外走去。
“你猜这事儿是谁干的?”高忠问道,他和白玉京带人正在对皇宫展开地毯式的搜查,刚刚查到东二长街,延祺宫附近。
白玉京漫不经心的说道:“我只知道,魏彬要倒霉了。”
“你呢?”
“顾命辅政的名头估计要被去了。”白玉京无所谓的说道。
高忠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白玉京没有料错,最后那块团龙佩是在魏彬府中的掌家房里搜出来的,这辈子他都忘不了那掌家当时惊恐的表情。
人赃俱获,没什么好辩白的,那掌家仅仅犹豫了不到三个呼吸的时间,便从番子手里抢过刀去抹了脖子。
很好,畏罪自杀。
但活着的人仍旧不能免罚,魏彬管教无方,主动辞去了顾命辅政的身份,朱厚熜温言抚慰了一番,却并未免去他司礼监掌印的差事。
白玉京有样学样,也想辞去顾命辅政的名头,谁知道朱厚熜居然并不同意,好一通夸赞之后,非但照样让他当他的顾命辅政太监,甚至还夸他破案迅速,又赏了他十匹锦缎。
好吧,老虎也有打盹儿的时候,白玉京承认自己料错了。
他有点儿摸不清朱厚熜了。
不过也有好处,热气球的材料总算是又不用去买了。
话说他光是为徐颉买绸缎布匹造球囊就花去了不下三千两银子,那家伙居然仍旧没有成功的把人送上天,实在是让他有些失望。
他还想着哪天把朱厚熜送上去看看呢,假如朱厚熜看到九天之上除了云海之外,根本就没有什么仙宫神阙,估计崇道之心怎么也得打消一些了吧?
日子不疾不徐的过着。
不知道什么原因,高超并未和那些联系好的人联名上书弹劾白玉京。
对于东厂厂公来说,此事早已不是秘密了。
高忠一句话道明了原委:“估计是因为你请辞顾命辅政时陛下没有准许惊到那老东西了,等着吧,这事儿不算完,应景的时候,迟早得来上这一回……甭管结果如何吧,日后你必须得吸取教训,千万别想起什么说什么了,不该管的闲事儿也尽量少管。”
“赵振宇的事儿能算闲事儿么?”白玉京忍不住翻了高忠一眼。
高忠道:“他的事儿自然不算,不过,说白了就是两个人争小妾罢,他也不是什么好鸟儿,换成我的话,指定是不管的。”
“切,我才不像你那么冷血呢。你就是个榆木疙瘩,人家春姑姑等了你这么多年了,换成我……”
春姑姑是沈氏的婢女,岁数和高忠差不多,长的挺不错的,对高忠也很好,却不知道高忠怎么想的,对她一直很冷淡。
“别提这茬儿行不行?再提我可真跟你翻脸了。”
见高忠真的有翻脸的趋势,白玉京也不敢再说了,哥俩感情虽好,该有的尊重还是得有的。
“对了,最近怎么不见张公公了?”
高忠知道白玉京指的是自己的义父,苦笑了一声说道:“跟你说也无妨,实在是他得到谷大用提醒了,说是有人想要把他当初和钱宁……当时钱宁权势滔天,我义父也是没办法,这才虚与委蛇的,如今要真是有人将他和钱宁联系起来……”
就张锐那见风使舵的性子,还虚与委蛇?说这话你信?
白玉京暗想,却肯定不可能明说,反而打断高忠道:“会不会是谷大用贼喊抓贼啊,你别忘了,当初巫蛊之事……”说到此处他停了下来,这种话真的不能点的太透,说出来光是让人难堪。
高忠叹了口气:“谁知道呢?你脑子好使,赶紧帮我义父想想法子吧!”
白玉京从纸盒里拿出一支手工卷好的大炮筒点上抽了一口,他已经好久不抽烟了,前天黄娥派人送了这么一盒过来,盛情难却,已经抽了七八根了。
吐出一个浑圆的烟圈儿,看着它缓缓飘散,他这才悠悠开口:“我能有什么好办法?今上……舍车保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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