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哲在半明半暗的光线中仔细看去，一个鹅蛋脸女生，看校服应该是高一的，但是自己不认识。“我是，你认识我？”许哲把球捡了起来，拿在手里，才回答对方。
女孩点点头，“我听同学说过你。”许哲糊涂了，问道：“你同学？我认识吗？”“她现在和你一个班。”“和我一个班怎么是你同学啊？”女孩面无表情地看着许哲，仿佛想说你是在逗我？“她和我初中是同学，都是对面一中初中部的。”
这就怪不得了，一中有接近一半的生源来自自己的初中部，其中高分免择校费而且进奥数班的比例更高。女孩说是初中同学，许哲都懒得继续问。“你怎么称呼，是路过还是找我？”不知道女孩喊自己什么事，先问一下。
女孩好像很奇怪地看着许哲，“你不认识我？”许哲心想我要认识你吗？“你同学跟你说过我，但是没和我说过你啊，我连你同学是谁都不知道。”看许哲真的不认识自己，女孩简短地说道：“我叫陈悦。”许哲看女孩说了自己的名字就不说话了，很是奇怪，“所以呢？”
“什么所以？”陈悦不知道许哲什么意思。“所以你叫陈悦，然后呢？刚才喊我有事？”“没事，我只是不想呆在教室，出来走一走，正好看到你在打球罢了。”说完又像想起什么似的，看着许哲狐疑地问道：“你刚才是不是想拿篮球砸我？”
许哲怎么可能承认，连忙解释说是失误了，球就飞过来了，天色有点黑，陈悦肯定看错了。“那你如果没事我继续打球去了？”陈悦不置可否，许哲看对方也没什么话说，就带着球回到了篮筐，边投篮边想刚才的事，女孩还站在那里没走，两个陌生人就像相约操场一样，一个在篮球场边等另一个。
把手中的篮球一个跳投出手，许哲终于想起陈悦是谁了，今年中考的全县第一名。入学的时候校门口那么大的光荣榜，陈悦的照片就排在第一个。但是张贴上去的照片长着一张娃娃脸，只是和现在的陈悦有点轮廓像，怪不得自己不认识。而且还有一点，前世陈悦只是挂着一个中考状元的名头，到高一下学期就掉到全校好几十名，而且一直没上去过，最后好像去了一所外国语大学，选的法语专业，大学毕业就出国工作去了，让很多人大跌眼镜。
许哲任篮球自己落下，弹了几次停在篮筐底下。自己走到陈悦旁边，女孩好像疑惑自己为什么不打球走过来。许哲站在陈悦面前，看对方的身高不像许艳那么出挑，就保持一点距离。说道：“我想起来你是谁了，怎么今天心情不好？一个人跑操场来。”
陈悦没说自己的事情，反驳道：“你不也是一个人在打球，难道你也是心情不好？”许哲擦了一下自己脸上的汗水，“我不是，我是无聊。又没有晚自习，又没有人陪我玩，只能自己过来打球了，感觉自己精力过剩。”
陈悦看着许哲的肌肉，确实是精力过剩，问道：“你不冷吗？现在温度这么低。”“现在不冷，等我一会不打球就把衣服穿上了，不会感冒的。”许哲回答着就坐到旁边篮球架的底座上，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示意陈悦也坐下。
陈悦看着旁边的位置想了想，还是没坐下，只是往篮球架边站的近了点，低着头和许哲说话。“我听说你上次月考考的很好，全校两百多名，这次感觉怎么样？”许哲问道：“刚考完的这次？”“对。”“应该比上次更好点吧，可能还能排名更高点。”陈悦没有说话。
许哲倒是对陈悦的改变挺好奇的，问道：“你中考不是考的很好嘛，怎么感觉上了高中就平淡了起来，你早恋了？”许哲的嘴巴还是改不了的欠。陈悦前面听得还很认真，最后一句直接就瞪了许哲一眼，好像又想到了什么，并没有发作，反而眼神黯淡了一点。
过了好一会才说道：“我原本有一个非常羡慕的人，她的成绩就很好，高考也考得好，上了大学之后就离开我们这里了，我们家所有人都为她感觉骄傲，一年到头都见不了她几面。当时的我就想，我也要像她一样，靠着努力学习改变自己的命运，然后当一名自由自在的白领。”
许哲心中暗想，白领可不是自由自在的，就像电视里说的，领了工资之后，交完房租水电，买了油米泡面，这个月工资又白领了。但是听陈悦在说自己的想法，自己也没有去打断，继续认真地听着。“我原本以为我小姑是女性中的标志性人物，什么都向她学习。但是暑假的时候她天天在家哭，我也没敢问，只是听我妈说她怀孕了，然后开学之后就退学回家结婚了。国庆举行婚礼的时候，我偷偷问我小姑，为什么要退学，她竟然说女孩子只要嫁对人就一辈子都值了，上学什么的都是空中楼阁。”
“原来你说的那个人是你小姑。”许哲的关注点有点偏。陈悦也没在意，“你知道吗？听她说的时候，我感觉长久以来我视为偶像的形象完全崩塌了，回了学校之后就完全不想学习，你知道吗？原来我并不是有多聪明，只是之前有东西支撑我去认真努力才让我有那个成绩，现在我只感觉一阵空虚，没有任何动力。”也许是从没和别人说过内心话，陈悦一说起来就像是在发泄深藏的怨气。
许哲听了之后并没有什么感觉，不过是人各有志罢了，这也能成为心病？“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许哲不认为陈悦需要一个陌生人的安慰。“我本来没想说这些的，只是一时没控制住。”“那你本来想说什么？”陈悦想了想，说道：“我本来听人说你成绩挺好的，而且越来越好，但是好像你平时却并不是很专心，还去网吧包夜。我想问问你怎么保持成绩的。”
许哲真想骂人，班里这哪个女生嘴巴是真的大，自己包夜的名声怎么到处传。撇撇嘴说道：“我没有怎么保持，我是本来就喜欢学习，学习使我快乐。”陈悦看着许哲认真的表情，半天后说道：“你有病吧？”“你有药吗？”看着陈悦的怒气快满了，忙举手示意自己不说了。
想了一下又说道：“我和你不一样，我从来不把某人当自己的目标，我只会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你的政治老师没教你吗？任何问题都可以简化为三个基本问题，‘是什么，为什么，怎么办’，想通了这三个问题，其他的就迎刃而解了。我想做的事情需要我有一个稳定的后方，也就是要有一个还不错的大学学生的身份，这个前提就是高考要考好，更前的前提就是平时考试也要考好，就这么简单。”
陈悦想了一想说道：“我原来的目标就是要成为我小姑那样的女性，但是现在我感觉没了动力。”“我知道，你刚才说过一遍了。”许哲打断道，和自己的老婆一样，女人的思维容易陷入循环，然后在那说着车轱辘话，就是不想着往前走一步。
“你现在不好好上学又能干什么呢？你小姑嫁人了，难道你也要学她，在一中找个人试试早恋的感觉？你这智商是怎么考全县第一的？”被许哲怼的说不出话，陈悦不悦地看着他，问道：“我现在觉得考的再好最后也是虎头蛇尾的结果，为什么女性的未来就要非得走进一条死胡同呢？”
“女性是女性，你是你，我不是说你不像女的，而是说人应该分清自己和群体的区别，就像我的初中在镇子上读的，初一的时候六百来人，最后中考的时候考上一中的不过寥寥十来个人。人人都说镇上的学校升学率低，没有希望，我还不是杀出来了，而且进了一中也不比你们一中初中部的成绩差多少。那些被我抛在身后的初中同学，就是群体，而我就是我自己。”许哲尽量用浅显的话语解释道。
“你的情况也差不多，女孩子大多像你小姑那样，学得好不如嫁得好，但是这如果不是你的理想的话，那就要为自己的目标努力啊，像你现在这样消沉算怎么回事？这个社会永远都是处于向着男女平等努力的过程中，达到终点是不可能的。而且对待男的和女的标准也不一样，男的不管做了什么，只要改正了就好，别人会说他浪子回头金不换，但是女的就不要想了，只要行差踏错一步，就会被恶名追着一生，永远都有人记着你的污点。”许哲不是个女权主义者，却是个很好的旁观者，这些也算是自己为不少曾经的女性朋友惋惜的悼词。
陈悦听许哲说的很有感触，别人不会和自己说这些，确实就像许哲说的那样，男孩子一天到晚惹事都不怕有人骂自己，女孩子却做什么都瞻前顾后，这不仅是性格的原因，还有很多世人的偏见，做同样的事情，后果却截然不同。
这也是自己羡慕小姑的原因，在别的女孩都不把上学当回事，要么早早嫁人，要么辍学打工，家长们也觉得女孩子上学没用的时候，能够考上一个好大学。在陈悦看来就是能够一朝飞上青云，逃离周围家长里短的沼泽。但是原来小姑她本人也不觉得女孩子要有多高追求，早早退学嫁人。陈悦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问许哲道：“你觉得我现在还要继续一门心思地去考个好大学吗？”可能许哲说的话比较没有偏向，让陈悦觉得说不定许哲会有好建议。
许哲斟酌了一下用词，说道：“上学不会占据我生活的很大部分，我有很多事情想做，但是高考却是一个绕不过去的话题，没有选择权。就像现在一样，我可以选择打球，也可以和你聊天，但是这都建立在学校不上晚自习的基础上，不然的话我们只能在教室。高中也一样，考不好就只能像你小姑那样早点嫁人，或者去外面工厂里面打工，拿着高中毕业证连个像样的工作都找不到，你再有什么想法都是白搭，你现在思考这些问题不是很没必要吗？”
这样的话许哲曾经也和别人说过，不过说的是“爱情不会占据我人生的很大部分”，所以分手什么的从不会伤心，直到认识自己老婆，被狠狠打脸，一天到晚牵肠挂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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