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车渐渐远去,消失在村口的路上。许哲家这边吃酒席的人又陆续入座继续,爸妈也都不再盯着婚车的尾巴一直看,回到家里收敛情绪,准备吃点东西。
嫁女儿和娶儿媳妇不一样,婚车走了之后就算结束了。村里的人吃完饭就离开许哲家,许仲和董飞也找到许哲告辞,“哲哥,我们两也走了啊,网吧这几天客人特别多,我要在那看着。”许仲像许哲解释道,董飞跟在后面没说话。许哲想了下说道:“你们开车到县城外面的时候,打电话让人来开车,别让交警把你们抓了,在拘留所过年。”“没事的,我刚才打过电话了,待会快到了再打一遍。”
许哲也没留这两人,许仲全家都在县城过年,估计大年三十许仲也会在网吧守着。送走两人之后,看到家里帮忙的本家在收拾别人酒席的狼藉,许哲就去帮忙一起收拾。这个时候别人都走了,大家倒没有拒绝许哲的帮忙。十几张桌子很快都收拾好,连雨棚都拆完放到拖拉机上面,听到四叔在那喊外面的人,过去一起吃饭。
同样是和别人一样的酒席,不过可能因为材料的原因,缺了三两样。大家都是一家人,也没有人会计较。忙了半天,现在坐在屋里的两张大桌子上,满满当当。“大伯呢?怎么没一起吃?”许哲目光扫了一圈,发现五叔的大哥不在桌子上,仔细一看,还缺了好几个。“他们送亲去了,在男方那边吃。”许哲才想起来结婚时女方会有‘大宾’送亲,不再纠结,招呼大家坐下。
因为现在是年底了,包括许哲老爸,很多都是在外面打工一年刚回来,很长时间没有聚的这么齐,两张桌子上全是吆五喝六划拳喝酒的声音。也有不好酒的在聊天,“现在工地上工资涨的很厉害啊,小工都能拿到三十五一天。”“到处都在涨,大工涨的更厉害。”“许兵你在哪里干活?大工还是小工?”“我现在在厂里,不在工地。”“工厂工资怎么样?恐怕不好进吧,我们这些不识字的肯定都不要。”“工厂工资不算高,但是活轻快,而且没什么危险,前面村周利不是前段时间摔下来没有了吗。”
提到这个话题,其他人也很有同感,如果不是因为工地工资稍微高点,谁会去冒危险。有的人不是手艺不行,而是恐高,不像家里盖的瓦房,站在大楼外面腿打哆嗦,只能少赚一点当小工。“都是吃了不识字的亏,像许哲这些孩子,以后上班肯定是在办公司里面靠笔头子吃饭,连太阳都晒不到。”许哲心想,坐办公司的差别也很大啊,小白领在大都市的生活之苦,现在这些人肯定是想象不到的,还以为上个大学就万事大吉了。
“许哲,刚才看到广权家儿子,说回去看什么网吧。广权不是卖面的吗?怎么开网吧了。”有人问许哲,早上许仲是和许哲一起过来的,许哲应该知道。许哲回答道:“确实是网吧,在许仲爸爸名字下面,平时都是许仲在看店。”“许仲不是也在上高中吗,怎么又去开店了?”“你不知道,许仲那成绩,估计上的学校和职中差不多。”有人代替许哲回答了。这么一说大家就明白了,既然考不上大学,那不如早早有点事做。
农村就是这样,辍学早,上班早,结婚生孩子也早。在座的有好几个儿子比许哲大一点,就带女朋友回家要结婚,可惜年龄不够,只好再继续等着。许哲有一个小学同学,现在女儿都出生了,可惜上不了户口,依然是年龄不够。
许哲老爸上午一直在忙,现在好不容易坐下来,和桌子上的人在喝酒,看不出女儿出嫁有什么情绪,其实老爸平时就是这样的人,轻易不会露出放纵的感情。正好许哲一桌,老爸一桌,陪着这些帮忙的人吃了个午饭。喝着喝着就喝到两三点钟才散场,没喝酒的许哲又帮忙把喝得最迷糊的几个搀着送回家,家里才安静下来。
老爸吃完饭就和别人一起去玩了,估计又是扎堆打牌。亲戚也都离开了,只剩下许哲许妍,还有老妈和奶奶。老妈在把很多酒席剩下的菜分开装成一个个包装袋,准备晚饭前送给几个邻居家。“妈,你干嘛把菜装到袋子里?”许妍站在旁边问道。“家里又吃不完,过完年你们又要走了,都是熟菜不能一直放,拿点给别人家吃。”老妈说完就让许哲许妍拎着袋子一家家送去。
现在虽然大家都不富裕,但是酒席已经不像以前那样期待,几乎每次都会剩下很多,只能主人家自己解决,现在冬天还好,夏天的时候这些熟菜更是放不住,冰箱都不管用。许哲拎着菜一家一家送下来,回去的时候带回来了好几把花生瓜子之类的东西,许妍也是一样,边走边吃着就回来了。
冬天的农村显得非常安静并且空旷,许哲家住的又比较独立,下午的时候站在院子外面,许哲感觉非常不适应,中午还是非常喧闹的地方,现在没有一点人说话的声音,偶尔有几声麻雀叫唤夹杂在风声中。自己有多少年没感受过这种纯粹的宁静了?好像重生之后也是一直在学校和外面乱跑,都快忘了自己家是这么寂静。
“你在这发什么呆,赶紧进屋里去,外面风大。”老妈出来装晚上烧饭用的柴草,看到许哲闭着眼站在院子外面的大路边,连忙喊许哲进去。许哲没感觉冷,就没听老妈的话,还是站在路边,看着一望无际的小麦田,享受这难得的安静。
年关已经近在眼前了,老爸晚上回来的时候就从杂货店里带了新的红纸回来,准备裁对联。今天贴的是大姐结婚的对联,过几天还要换上新年的对联。第二天上午的时候,老爸就在桌子上裁好了纸,喊许哲道:“要不要你来写两幅?”许哲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知道的,不说本来字就难看,更何况是毛笔字,根本没练过。“算了吧,我的字就像麻将里的发财,四周都是腿,还是你来写吧。”
老爸也就这么一说,许哲的字自己还能不知道吗,虽然成绩很好,但是字却是全家最丑的,连大姐只是职高毕业的都甩许哲十万八千里。这么说就是激许哲一下,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但是老爸说许哲总是喜欢这种侧面的说,许哲心想自己需要靠练毛笔字来锻炼心态,估计要等很多年了,自己现在的状态对于高中生的身份来说,心态都显得太老了。
老爸只好自己发挥,连砚台都没有,买的成品墨水,用毛笔润满了之后,挥手而作。耳熟能详烂大街的新年对联,只是一种新年寄托而已,没必要搞得那么新鲜。老爸写的就是很俗套的那种对联,数了数自己家的门,写了五副对联,外加一些‘出入平安’‘六畜兴旺’的小条,还有一些福字,把红纸全用完才罢手。“拿过去晾一会,等墨干了收起来,等到三十早上再贴。”许妍屁颠屁颠地拿着对联去挂起来了。
又是一年春来到,在家一直窝在被子里的许哲,终于等到大年三十的来临。没有网络,没有智能手机的日子是真难过,想消磨时间的许哲只好翻箱倒柜地找出家里存着的各种小说书,又温故而知新了一遍,自己连武侠小说都好多年不看了,天龙八部还是那么引人入胜。
早起贴对联,放鞭炮,又跟着老爸去田里面去到处找自己家各位长辈的坟墓,烧上一点纸。老爸每到一个坟头都要向许哲介绍里面埋的是谁,有的都要拐弯抹角才能联系上的长辈,但是这都是必须的,许哲又没有兄弟,以后这种节日上坟的任务可能都要落到许哲的头上。田里面到处都是拎着袋子给长辈烧纸的,整个早上都显得很忙碌。
别的地方过年的时候可能都会去热闹的场所玩,或者到邻居家串门,但是许哲的老妈从来不许家里孩子在大年三十的时候去别人家玩,年年如此,许哲知道老妈是不想让别人家为难,小孩子上门了,压岁钱给是不给啊?村里熊孩子太多了。许哲也懒得到处跑,大年三十依然躲在被子里看小说。晚上吃完饺子老妈喊他去看春晚都不想去。
春晚有什么好看的,况且还是零五年的春晚,自己肯定都看过,到时候如果别人笑的前仰后合的,自己却全程一脸淡定,更加尴尬。“我不看了,看小说。”许哲靠在床上跟老妈说。可惜老妈却一心想要许哲一起看,一会儿喊一遍。今年的春晚其实经典的节目倒是蛮多的,许哲离得远远地都听到了,比如‘大锤八十,小锤四十’,还有千手观音,和华仔的‘恭喜发财’,每次遇到熟悉的情节,都会打断许哲的思绪。
看的眼睛疼,许哲把书合上,出去上了个厕所,准备睡觉,路过电视那里的时候看到就只有许妍一个人在看,老爸老妈全都睡着了。“他们什么时候睡着的?”许哲小声问道。许妍眼睛盯着电视说道:“应该九点来钟就睡着了。”许哲一脸无语,就这还要喊自己一起看呢,每年都是自己早早睡觉了。许哲上完厕所回来,对许妍说道:“你也别看了,明天看重播,别把爸妈吵醒了。”许妍现在两眼放光精神抖擞,哪里有想睡的样子,但是拗不过许哲,只好关了电视睡觉去。
天刚亮许哲就被鞭炮声吵醒,老爸刚起床就放鞭炮去了,村子里也不时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怎么没让人喊啊?我还以为你要睡懒觉呢。”老妈在厨房忙活,看到许哲出来就问道。许哲走进厨房:“我又没熬夜,当然起的早。”老妈和奶奶在做早饭,应该还是有很多前几天的剩菜。“许妍呢?她今天估计喊不起来了。”许哲摇摇头,“昨晚我去把电视关掉了,她睡的也不晚。”“那你去把她喊起来吃饭。”许哲只好又返回堂屋,去叫许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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