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刚拜师不久的小师弟,三位师兄神情冷漠,面孔如炼尸一样呆板。
师徒五人来到山间一处乱葬岗前,道号本善的老道抬抬手,指了指年纪最小的无厚。
“徒儿,统统挖开。”
“是,师尊。”
无厚麻利地从背后摸出铁铲,由于刚入行不久,无厚对于刨坟犹带着几分兴奋。
少年人四肢有力,卖力的挖开一座座坟包,其余四人则在不远处生起了篝火。
“无仁你来熬汤药。”
“无心布阵。”
“无宅聚阴气。”本善老道抛出自己腰间的黑色布袋,并不亲自动手,一道道吩咐下去,篝火旁的三名死人脸各自忙碌起来。
老道始终沉着脸,可当他看向自己身后的炼尸之时,仿佛见到亲儿子一样,双目慈爱的注视着高大炼尸。
“这身伤势到底如何而来的?还需多少汤药方能恢复!”本善老道细数着炼尸身上的伤口,只觉比砍在他自己身上还疼。
在本善老道看来,此尸生前绝对是一名魔修,如此方能练得这幅强悍肉身,魔修肉身当真是炼尸首选,可惜临死前遭人打残了。
阴冷气息聚拢向乱葬岗,功力尚浅的无厚哆嗦着打了个冷颤,动手继续刨坟。
“好臭。”无厚刚忍住寒意,鼻尖又传来难闻的腥臭味。
少年人偷偷瞥了眼汤锅,无仁师兄丢下去的药材全是烈性药材,其中还有不少精怪妖物的内脏,多是发干发臭的老腊肉了。
等到汤药熬好,无厚又看到师尊端走汤锅,一勺一勺的喂给高大炼尸。
喂完一锅汤药,老道并指一点高大炼尸的眉心,又在其天灵盖上轻轻一拍。
高大炼尸天灵上冲出一簇浊黄色火焰,火焰攀空而上,一丈一、一丈二、一丈三……,浊黄色火焰最终止步在一丈六的高度。
人有人火,炼尸则有尸火,在点燃神火之前,此火又称为虚妄之火,肉眼凡胎窥之不见。
本善老道此刻看的便是尸火,面带喜色的道:“总算养到了灵尸五层,以这幅炼尸之躯的强悍,武师六层怕也难以压制他。”
武师六层有资格一争军中百人将,如竹山县这样的小地方,武师六层极少能碰到。
换言之,只要不是武师六层以上的强者过来,他们师徒五人大可不必东躲西藏。
“日后何人再敢称某家为妖道,某家定要灭其满门。”老道从前是个武人,是个半路出家的道士,言语间依旧带着以前的习惯,并不以道士自居。
“若这药材年份再老些,药力再足些,此尸或可炼到灵尸后期,到时候莫说是一县之地,千里内都尉不出,还不是任我们横着走。”老道如视珍宝般的盯着高大炼尸。
“徒儿,坟都挖开了?”
“全挖开了。”无厚捂着鼻子退到一边,这片乱葬岗算是小的,一共才三十多个坟包,全给他刨开了。
聚拢而来的阴气,皆被阵法局限在乱葬岗范围内,森森月光下,白惨惨的骸骨上裹着黑色腐肉。
“还不进去?”本善老道拍了拍高大炼尸,眼神慈爱,如望子成龙的慈父。
高大炼尸步履蹒跚,行动看上去很是笨拙,以老道目前的炼尸之法,还无法完全控制这具炼尸,因而操纵起来不够灵活。
高大炼尸一屁股坐在了白骨堆中,四面八方的阴气滚滚,直灌入这具炼尸的七窍内,隐约中有凄厉的鬼哭声响起。
“一群孤魂野鬼,成为某家宝贝的养料,也算是你等的造化。”本善老道嗤笑一声,犹若未闻。
半个时辰后,坟包内的白骨挨个散架,无厚眼巴巴看着一具具白骨化作飞灰,少年人动了恻隐之心,有些惭愧起来。
又看到三位师兄木然的面孔时,无厚不得不偷偷收起不忍之色,他心知师尊和三位师兄皆非善类,三位师兄此时看着呆板木讷,杀起人来从未心慈手软过。
也无怪他们师徒人人喊打,成天不干正事,四处刨人祖坟,如今沦落到荒郊野外挖乱葬岗,实在是被打怕了。
“他好像又长高了!”无厚瞧着高大炼尸的体型,自言自语的喃喃道。
除了无厚之外,师徒四人正是心情大好的时候,一道黑影电射而来,直射向本善老道的后脑勺。
原本呆立在原地的无心,突然伸出枯瘦的右手,捏住从他身侧飞过的黑影,这是一支利箭。
无宅和无仁转过僵硬面孔,望向利箭射来的方向,三具炼尸齐齐从地面弹坐而起。
“妖道受死。”
山林间亮起了火光,来人见已经暴露,索性不再隐藏。
火把的光亮由少变多,前后左右四个方向皆有人包围而来,粗略一看竟不下三十人,而带头的却是一半大丫头,也就十六七岁的年龄。
“今日我丁兰为民除害,各位好汉,斩此妖道人头者,丁家赏金晶钱百两,三个小的一人十两。”黄衣少女戳指师徒四人。
“妖道受死。”
“妖道必死。”……
一个个五大三粗的肌肉壮汉放声高呼,吼声中气十足,夜间鸟兽四散,山林内的宁静被彻底打破。
“没算上我?”无厚缩在自己的炼尸身后,心中庆幸不已。
三位师兄的死人脸愈发阴森,没有任何废话,纷纷咬破食指和中指,点在炼尸的眉心上,操纵炼尸杀向围堵而来的江湖武人。
本善老道阴沉着脸,扫过四面围拢而来的近三十名武师,尤其是当他看到卖力呼喊的黄衣少女时,老脸上面皮抽动,气得差点原地跳脚。
“妖道?又是妖道,丁家黄毛丫头,小小年纪,你腚里的屎还没擦干净,岂敢来追杀某家。”老道破口大骂。
他这辈子吃了不少苦头,走南闯北,阅历丰富,岂能看不出这丫头的性情,并非真正的良善之人,压根不是为了除魔卫道,纯粹是为积攒江湖名气。
江湖武人又有几个善类,大多是为了争名逐利,许多武师与地痞流氓无甚区别,欺压百姓也只是窸窣平常,什么真侠客、真义士,本善老道这辈子还没见过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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