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书带着那一包东西回到学堂的时候，恰逢放学。
学生三三两两的离开，一边讨论着今日的功课。莫言书一路过来，收到了学生们无数殷切渴望的眼神。
很不对劲。
他一路走到学堂内，过了门口那株长得格外随心所欲的桃树，正巧看见蒋老先生的背影。可能是因为他年纪大了，背影显得有些佝偻，但也仅仅是佝偻而已。蒋老先生即便是年岁已高，也依旧是中气十足的。
他此时正在训斥学生，引经据典，贯通古今，讲的唾沫横飞，可惜学生听不懂。莫言书幸灾乐祸地想，谁今天触了蒋叔的霉头啊。
再往前走几步，莫言书终于看清楚了被蒋为勋遮住半个身形的学生，正是章桥。
“小桥儿，你做什么惹蒋先生生气了？”莫言书寻到了一个可以观赏蒋老先生训人的最佳位置，才轻咳了一声，开口道。
章桥没敢说话。
蒋为勋猝不及防听见其他人的声音，吓得他连话都止住了，整个人像是被扼住咽喉的鱼遇见了自己的宿敌。偏头看见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边的莫言书，脸色变得格外玄幻起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我早就在这儿了。”莫言书很无辜，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再不走蒋叔的火可能就要殃及到他了，“那什么，我就路过，您继续。”
“等等，”蒋为勋指了指莫言书手中的东西，好像还不是下午他看见的那个吧，“你又买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是食材。”莫言书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东西，猜到蒋为勋应该是误会了，正想要解释，结果蒋老先生根本没有给他三堂会审的机会，直接盖棺定论到，“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你身为一位教书先生怎能行奢靡之风？”
“......”莫言书叹了一口气，看了眼一直没有说话并且企图不断降低自己存在感的章桥，心中冷笑，面上依旧不显山露水，看着和平时别无二致。
想让我帮你转移蒋先生注意力，做梦呢？
“蒋叔，小桥儿这是犯什么错了？”莫言书笑了笑，看起来温和无害。
“这小子！”蒋为勋闻言恨铁不成钢的剐了章桥一眼，“朽木不可雕也。”
说罢，拂袖而去。
莫言书看着蒋为勋离开，从院子的某个拐角处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从始至终，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心情也没有任何起伏，他有些过于平静了。
“莫先生？”章桥轻声道。
“嗯？”莫言书看着章桥，示意他接着说。
“您要自己做饭？”章桥问道。他刚刚听莫先生说这是食材的时候还吓了一跳。不是说什么君子什么来着，而且莫先生看着也不像是会下厨的人啊。
“对啊，你要一起吗？”莫言书笑着问。
章桥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变成了这样他不过是好奇莫先生究竟想做什么，结果就变成了他坐在这里给莫先生烧火。
“莫先生，你就是想让我给你烧火吧？”章桥看着莫言书将糯米粉和面粉和在一起，又在里面加了不知道是什么的粉末。
“别瞎说，”莫言书应到，眼神没有离开锅半寸“火大了。”
“哦。”章桥从灶台里取了一支柴出来。
莫言书有条不紊地将手中的东西做完，然后再将蒸笼最后一屉合上。白色的烟雾很快从蒸笼上冒出来，将小小的厨房都笼罩在了里面。
隔着白眼缭绕，莫言书开口道，“知道为什么我会开这个学堂吗？”
“您和蒋先生相见恨晚，所以决定开一处学堂，既维持了家用，又能和知己畅谈理想。”章桥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奇怪，两年前莫先生和蒋先生一见如故才开了学堂的故事在紫云镇上算不上什么秘密，甚至还流传着好几个版本。
莫言书轻笑，“你觉得蒋叔会是那种喜欢挑战的人吗？”
章桥怔住了，他虽然功课不行，但脑子出乎意料的好使，莫先生的这句话根本就称不上是一句疑问句。
学堂里的所有学生都知道蒋先生是个很注重传统的人。
哪怕是莫先生和蒋先生上课都讲相同的内容，但所有人第一感觉就是莫先生上课更加风趣一点。
这样一个保守的人会为了“理想”去做一件看起来很荒唐的事。
也就是说，镇子上所有关于莫先生和蒋先生合开学堂的流言都是假的。
“那为什么？”章桥很好奇。
“自己想。”莫言书算了算时间。“时间到了。”
糕点该起锅了，他哪有时间去聊这些细枝末节。
“莫先生，莫先生，你就告诉我吧”章桥听到一半的轶事突然没了下文，以至于他现在被不上不下的吊在那里。
“你们蒋先生就是一个喜欢挑战的人。”莫言书随口应道，连敷衍都比他这个答案认真。
“......”章桥再一次反思自己，为什么要问这种根本得不到答案问题。
“章桥，你很聪明，”莫言书道，“我也不劝你要认真学习，但是你自己是应该知道的。”
“我应该知道什么呢？”章桥问。
“那就要问你自己了。”莫言书推开厨房的门，天已经暗了下来，太阳还在远方的山顶徘徊迟迟不肯离去，而月亮已经迫不及待的跳了出来。“很晚了，快回去吧。”
到底是谁把他留这么晚啊，章桥一直以为莫老师就像是汤圆，但没想到打开是黑芝麻馅儿的。
莫言书将章桥送到门外，顺口叮嘱他回去的路上小心一些。
回头才慢悠悠的往屋里走。他此刻的动作有些休闲，不像平时宿舍里的那般严肃，整个人看着就很散漫，很好看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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