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大斯城西部尽头，不如中心那般繁华，甚至可以说是破旧不堪。这里是人族边界地带，与之相连的连绵万里的荒地。
高高城墙上站岗的老兵抱着酒缸打着瞌睡。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人从这里出去过，也没有生灵从外面进来过。
住在这一带的被称为边缘人，他们没有户口身份，有些是战败国的俘虏，有些是早期的奴隶，被招安的山贼盗团等等。
这里有一家铁匠铺，名为冷沧坟。店铺让人看一眼就不会忘记，因为那是由各种锈迹斑斑的兵器搭建而成的，与其说搭建，倒不如说是打造。
在店铺门口有位老悍妇，手持千斤巨锤，站在比她两倍多高的火炉旁边，对着生铁一顿狂锤。打铁的声响在整个边缘地带一阵又一阵地激荡。与耿彦一起走近的艾伯甚至感觉到大地在颤动。
老妇看了看远道而来的客人，她没有放下铁锤，没有要招待客人的意思。
“看来我们来得正是时候。”
看着艾伯疑惑的表情，耿彦解释到：“你看那块铁，应该被不停地打上好几天，我们眼前这名铁匠有个习惯，那就是一气呵成，一个步骤没有完成之前，她是不会停下的。我们来得正是时候，因为那块铁快要成型了。”
艾伯觉得奇怪，明明打铁的声响那么嘈杂，他还是能清晰得听到耿彦话里的每一个字。
“那不叫成型，小鬼！”老妇想纠正耿彦的用词，但在铁锤锤下的一瞬间，她又忘记了所有的事情。
耿彦笑着，被称为小鬼的他，并没有气氛。他让艾伯进店铺里，换上白衣。
“白衣我早就放在你的戒指里，你找找看。记得要脱光，内裤也要脱掉，重点是，不要穿反了，我就在外面等你。”
艾伯点头，走进老妇身后的店铺，里头十分宽敞，他好奇地环视四周。简陋的座椅家具，以及满地的破铜烂铁。
戒指里除了他的行李，就是那件白衣了。艾伯拿着白衣，放在眼前看了好一会。白衣是一尘不染的白色，它是一套连身衣，完全穿上的时候，它将覆盖全身的每一处。
这么小，穿得进去吗？
艾伯也不多想了，脱掉全身上下每一件衣服，他看着自己的袜子犹豫了一下，最后也脱了下来。他一丝不挂，11岁的他，身体健硕异常，而这全要归功于他每日不停地奔跑。
艾伯试着将脚伸进去，事实证明他的顾虑是多余的，他轻而易举地做到了。
这真的是金属做成的吗？带着疑问，他的另一只脚也伸到了白衣中，接着是上身，伸入双手，戴上衣帽。
当他穿好之后，衣服开缝处居然自动合上了。他的上身，脸上，爬满水银态的白色液体。最终白色将艾伯团团包住。
艾伯并没有感觉任何不适，只是被眼前的景象吓坏了。衣服的质感渐渐从身上消失，就好像自己回到了没有穿衣服的那个时候。
事实也如此，白衣消失了。
艾伯好奇地看着全身每一处，想起耿彦说过，白衣最终会变成他的皮肤。这样看来，自己想脱下来，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脱这样一件衣服。看来真的要到死后，待由他人提炼而出。
艾伯感觉自己皮肤不一样了，好像更光滑了，但视觉上并没有任何异样。
屋外传来铁锤被扔到地上响起的声音。看来那老妇完事了，想到她可能会回屋的艾伯，赶紧穿回衣服。匆忙之际，他向屋外跑去，踏出第二步的时候，他的双脚离开了地面，飞了出去！他一下就到了屋外，停在耿彦面前，耿彦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是他按住了艾伯，不然这一飞还不知道要飞到哪里去。
艾伯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就看到眼前的一切都突然摇晃起来，他感到全身无力，意识渐渐模糊。
耿彦看着昏迷的艾伯，心想要怎么锻炼这孩子？
没事，难免的，第一次，不习惯很正常，毕竟才十一岁。
这个时候老妇则不耐烦地用沙哑的声音喊道：“你到底是买不买？”
“买买买。”
......
艾伯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耿彦的背上，穿行在斯大斯城内繁华的街道上。已经是傍晚时分，西边的天色绯红一片。
“醒啦。”
“叔叔，我自己能走。”
“不用逞强。”
艾伯感觉全身发软，别说走了，他可能一秒都站不住。
艾伯也不多客气了，问耿彦是怎么回事。
耿彦说话的时候特意避开了艾伯天赋问题。
“你要慢慢习惯白衣才行，这不过是时间的问题，没事的。你要开始了解你的身体，不单是血肉，器官，内脏，筋脉。你要知道你的力量来自哪里，然后学会如何调配它们为自己服务，日复一日地锻炼它们，让其接近源源不断的可能。”
“那是什么，艾伯好奇地问。”
“律。”
“可我感觉不到，我跑不到第七峰，他们说是因为我的体内没有律。”
“你有，每个人都有，只是你的律因为某些原因无法和浮岛上的元素呼应，这确实是件挺遗憾的事情，这说明你的律属性不够强烈，但你仍然可以通过一些方法去锻炼它们，让自己变得强大。这个世界还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事情，不要放弃希望，每个生灵都是独一无二的，拼了命的努力，得到的强大，才会让你知道，这一份力量是多么的珍贵。”
耿彦的话半真半假，假的部分是，艾伯的律没有属性。耿彦阅人无数，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也从未听说过这种情况。
艾伯耐心地听着，周围的一切开始变得熟悉，原来他们已经走到了猎人公会。
宏伟的大楼下，站着法恩兄弟和漫慢。
看着耿彦背着艾伯，三人都围了上去，罗恩开始问东问西。
“没事，他休息一下就没事了，你们怎么样。”
他们三人向耿彦展示了一枚黄色的徽章，这是他们成功成为猎人的最好的证据。
耿彦微笑，欣慰地点头。罗恩开始述说他考核的过程。所有人都知道，只要他一开始说话，就会没完没了。
耿彦为了让罗恩停下，打断他说到：“猜我给你们买了什么。”
在罗恩开始猜测之前，耿彦已经从他的戒指里取出了三样武器，如果说菜刀也算是武器的话，那么说是三样没有错。
除了那把通体黑漆漆的菜刀，另外两样是一把匕首，和一把大剑。
“耿舅，你还记得啊。”罗恩看到那些武器，跑上前去，拿过那把大剑，一双灿眼，上下左右不停打量着它。
那是两年前，耿彦问他们三人，喜欢什么样的武器。罗恩说要一把又大又霸气的剑，漫慢则说要一把菜刀，而罗法想要一把匕首。
每个人都拿到了自己的武器。
罗法把玩着手中的匕首。
漫慢看了一眼那把菜刀后就将它放到戒指里，她脸上一如既往，是优雅的，浅浅的笑容，看不出她拿到武器是什么样的心情。
他们跟着耿彦，向斯大斯城外走去。
“今天有人要收我们当徒弟。”罗恩跑到耿彦身前说到，他实在憋得慌，漫慢不说话，艾伯好像在耿彦背上又睡着了，他的哥哥对那把匕首爱不释手，完全不理他。
“居然有人敢收你们当徒弟，看来是有些本领。是猎人吗？”
“应该吧，我们的考官看到他都很恭谨，像个孙子似的。”
“哈哈哈，你们接受了吗？”
“当然直接拒绝了，我们这趟跟着耿舅，哪还有时间拜别人当师父。”
“这个人可能比我还厉害，如果真的是猎人的话，有能力收你们当徒弟的，应该就只有那三人，而三人之中，有一个不可能收徒，另外一个不可能在公会，那么就只有他了。”
“他？谁啊。”
罗法听到有意思的事情，也暂时收回了匕首，跑上去，将漫慢一个人留在队伍的最后头。
“我今天提过的那个，血色猎人，他现在可是猎人公会的副会长。”
“不是吧，那个头上插满各种鸡毛的怪老头！”罗恩问到，这完全颠覆了他的想象。
“那可不是鸡毛，那些羽毛来自不同高阶异兽身上，是他狩猎的战利品。”
“一把年纪了，还这么装。”罗恩叹了口气，做出一副很老成懂事的样子。
罗恩又问到：“耿舅明明不是猎人，为什么对猎人的事情知道的那么多？”
“这些都是常识，等你到了某个领域的时候，这些事情即便你不去了解，也会时不时有人在你耳边提起。关于我们人族，那些名声显赫的大人物。就像公会里的那三个人，会长，副会长，和罚戮猎人长，还有你们学院的那位先生，几名终身教授和主任。统领全国军队的大元帅和他麾下的将领，评议会里的九位评议员。血源教会里的大主教，附属国的各位王爵。剑阁内隐世多年未尝败绩的剑圣，等等等等。”
“那个老头，这么厉害。”
“我说过了吧，不是厉害，是可怕。怎么样，是不是后悔没有答应他。”
“才不会，那老头看着就奇怪，叫人不安。他要当我师父，我每天都会睡不着觉。”
罗法点头表示赞同。
他们走到城外北部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夜里月光照到每一处。
他们停在一片草地上，这里离斯大斯城不算太远。
艾伯坐着，背靠一块岩石，他的身体还没回复过来，但此刻意识是清醒的。
法恩兄弟和漫慢在耿彦面前站成一排，一丝不苟的认真模样。
“现在，拿出你们的武器。”
他们没有迟疑，都照耿彦说得做，包括下一秒，耿彦命令他们一起向他攻击。
瞬间，三人同时行动，身轻如燕。艾伯瞪大了双眼追踪着三人的身影，然而他们快到艾伯的视线根本就跟不上。
这就是他们的全速吗？怪物这样的说法，一点也没有错。
面对耿彦，他们才有机会发挥自己的全力。他们没有丝毫留情，每一次攻击都朝着耿彦的要害
和破绽，但那些他们看到的破绽，真的是破绽吗？
罗恩发出第一击，他挥舞着大剑，跃身而起，笔直砍下。空中留下一道银色的剑光，而地上只留下耿彦的残影。
“愚蠢！”罗恩听到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于是他转身又是一剑，挥得空气咧咧作响，然而他身后什么也没有。
罗恩感到自己失去了平衡的时候，耿彦已经将他制伏在地，一只刀手停在罗恩的颈处。
“我没有用全速，速度控制在和你全力差不多的程度。你要知道你武器的优势在哪里，劣势在哪里。大剑显然是比较笨重的，但它的威力绝对不容小视。你的注意力都在自己的剑上，出现了大范围的盲区，所以你跟丢了目标，所以你现在倒在地上。如果是真正的战斗，你现在已经死了。先出局吧。”
罗恩站了起来，走到艾伯身旁，叹着气，无奈说到：“哎，每次都是我。我说过的吧，我们三个，我的实力是第一。”他顿了顿：“第一被淘汰。”
“我知道。”艾伯故作认真地回答。
“你们两个是怕了吗？”耿彦用言语嘲讽着。
漫慢和罗法好像没有听到耿彦的话，一脸死战前的严肃。他们绕着耿彦高速地移动，寻找着最佳的攻击机会，或是等待着耿彦做出下一个行动。
他们是真的在战斗，用脑子，用身体，用感觉，用经验......所有能用到的东西他们都用上了。这是罗恩不如他们的地方。耿彦认为这也是天赋的一种，他将其称为战斗状态。
“这是单纯的依靠技巧的战斗，耿舅想让你看到，通过磨练技巧，一样可以变得很强。”
“到底律是什么？什么又是津？”艾伯突然问道。
平时口无遮拦的罗恩，居然在说话之前，犹豫了片刻。他顾虑到艾伯的感受，他再笨也知道，那是艾伯的痛处。
“律是人体内的一种能量，每一个人的律都拥有不同的性质，区别在于可以作为何种元素的媒介，与外界相应的元素呼应。外界元素存在于天地之间，它们又被统称为津。修内律，被称为炼律师，他们有九大系，也就是那些被列在九芒里的元素，这里你应该很清楚。”
关于九芒，艾伯还是清楚的，罗法借他的笔记里有详细的记载。
草地上，不时响起兵器之间碰撞，摩擦的声响。耿彦不时用言语攻击罗法和漫慢，虽然不见效果，但他始终不厌其烦地说着。每一次过招后，耿彦总能找到他们不足的地方，并加以指导，尤其是今晚，他们刚刚拿到新的武器。
“津律师内外兼修，耿舅说全国上下的津律师比炼金师还要稀少，可能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学院里的先生就是这世上最了不起的津律师。津律师可以感应天地之间的元素，并用他们独有的方式加以控制。这和炼律师有很大程度上的不同，因为炼律师只能使用自己体内的律和元素，九芒对于炼律师而言，那是最根本，最原始的力量，但在津律师看来，那是一种束缚，一种限制。津律师是超越了自身极限的存在，是能运用所有元素的大能者。”
“在岛上我看到他们往不同的方向跑，原来是因为这样。”艾伯突然想明白，一个小小的疑问。“体内的律属性与岛上对应的元素呼应。你说九芒是人体的极限，那么那里至少应该有九条路通往第七峰。你们看到了不一样的路，所以才朝着不一样的方向跑去。你们三个人的属性是一样的吗？我看你们总是跑在一起。”
“是有共同的一样。”
“你们还有其它属性？”艾伯一脸羡慕嫉妒恨，在他的认知里，每个人应该都只有一种属性。
“嗯，我和耿舅一样有三种，那两个家伙有四种呢。”说着罗恩脸上也是羡慕嫉妒恨。
“我只要一种就够了。”艾伯叹气说到。
“你有的，每个人都有，只是很微弱。”罗恩照着他所知道的，安慰到，但他不知道世界还存在艾伯这样独一不二的情况。。
艾伯虚弱地笑着，他想起耿彦也是那么说的，他心里涌起了一丝希望。
他觉得很困，看着眼前三人越来越模糊的身影，他又睡了过去。
</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