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匹骏马,一驾牛车,后面烟尘滚滚……
白枫被一身钢板按在牛车上,叮叮当当的晃的人都要散架了……还硌的屁股疼~
“老头子,咱们回去吧……他们一点诚意都没有,请人也不备辆车,哎呦……我滴个屁股……”
李云川没好气的把小屁孩的头盔扶正,啪一下扣上面甲,遮住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白枫不甘心的又把面甲掀开,冲着拉车的老黄牛训斥,“大黄,能不能慢一点……本少爷都快散架了!”
老黄牛“哞~”一声,算是回应,步子果然又慢了些。
“老头子,我就奇了怪,你这么个战争狂人,怎么会跑到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种三四十年的大白菜……不符合常理啊?”
根据逻辑,无异是狡兔死走狗烹,这样这些快一百岁的老头子应该早寒了心,怎么朝廷一召唤……
一点都不矜持!
“这……江山……从来都不属于朝廷!”
白枫愣了一下,缓缓点了点头,装出一副似懂非懂的表情……
其中一个老黑龙军像是听到了白枫与李云川的对话,稍稍减速,与牛车并行。
“小兄弟有所不知,副统领与那北燕……”
“行了,旧事不要提,莫桑——你小子都快六十岁的人了,嘴皮子还是不消停!”
白枫撇撇嘴,别人一揭他老底就打断,而且看这样子,不是仅仅国仇,还有家恨啊——
“那……这副盔甲,黑龙军统领甲,你干嘛非得套在我身上?滑不溜秋,小白都爬不到我肩上来了——”
趴在车辕上的狸花猫有气无力的喵呜一声,似是在反抗“小白”这个称呼。
李云川用手指敲了敲某人的面甲,发出叮叮当当的金属碰撞声,清脆悦耳,“你不曾习武,战场上危机四伏,赠你防身。”
什么盔甲不能防身,现场定制也可以啊,非得给自己一套历史悠久,有故事的盔甲,而且还不怎么合身……没有什么目的才怪,另外——
“等等,老头子!你让本少爷上战场?”
白枫猛的坐起来,把头盔摇的叮当响。
“不可能的,老头,你从来都不教我武艺——”
“那是你懒,死活不愿意学,还绝食三天威胁老子!”李云川翻了个白眼,没好气说到。
白枫:“额……”好像是这样子的哈~
“我……挥不动刀,提不了枪,不通兵法——你想打仗自己去就好,非拉着我干嘛?”
李云川冷冷的瞪着白枫,摘下头盔,解开铁甲,从怀里掏出一张折的整整齐齐的黄纸,上面几行歪歪扭扭的字迹,被李云川小心翼翼的展开——
狼烟起江山北望
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心似黄河水茫茫
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恨欲狂长刀所向
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乡
何惜百死报家国
忍叹惜更无语血泪满眶
马蹄南去人北望
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
我愿守土复开疆
堂堂……
白枫捂脸,这是初学写字时,自己闲来无事就在纸上胡乱写写喜欢的歌词,还是因为老头子给自己吹嘘黑龙军的英勇事迹……
其实除了前两句,后面好像丢到那来着……墨迹都模糊了,谁会想到老头子会藏这么久!
得赶紧想想自己有没有写过其他不该写的东西……好像还不少~
丁老爷子是带兵来的,确切说是路过。
乾元山在宣汉皇都长丰往北偏西百余里,所谓征兵大将军只带了五千禁军,还有一百多人大都是江湖游侠儿——人不多,想路过也方便些。
第一次到兵营,白枫感觉很不好——牛车进场,要多没排面就多没排面。
而且一转眼,几个老头子就不知道钻那个营帐里去了,而且这些营帐长得一模一样,连个门牌号都没有……丢自己一个人在马厩旁边,当然还有老黄陪……
被一圈战马围着,大黄稳如泰山,甚至解开缰绳之后还去石槽里嚼两口新鲜草料,惹得战马希希律律叫个不停,四蹄扒土,大有一言不合群殴之势!
喂马的军士赶紧走过来安抚战马,与白枫始终保持五米开外距离,主要是白枫穿的是主将级别的战甲,但是刚刚从牛车上爬下来,甚至一个踉跄差点扑倒……搞不清楚身份~
以至于近处几匹战马越发的暴躁,白枫赶紧拍拍大黄的大脑袋,“别抢人家东西吃,他们被栓在这已经够可怜了……”
“希律律——”
离白枫最近的黑马突然一阵嘶鸣,喷了一脸口水……还好有面甲。
好好一匹马,学什么羊驼呢~
眼看几匹马越来越暴躁,白枫抱起小白赶紧跑路,省的一会被踢了屁股,都没处说理去……
此刻,主帅营帐内——
“云川,你不是鲁莽之人,为何要带那小娃娃,还将黑龙甲赠与他?”
丁泰憋了一路子,老人好面子,当着小娃娃的面不好意思开口,到了地方,赶紧一吐为快。
李云川又从怀里掏出那张破纸,摊开递给丁泰。
丁泰看见那狗爬一样的字体,不禁皱了皱眉,待看清前两句,不禁面色微微红润——
“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江山北望……”就两句,念了一遍,又念一遍,老头子眼眶微微有些发红。
李云川明白老爷子的感受,自己当时不也是差点痛哭流涕。
“老将军,这是我第一天教他写字时,他自己胡乱画了这张纸……”
丁泰狠狠吸了一口气,像是要把肺都挤出来。
“……云川,这孩子……”
五十年前,北燕曾攻入胶州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几近于屠城,一时间护城河中等过冬的鱼都肥了几圈……
胶州很快就夺回来了,当时驻守胶州的小将李云川才二十一岁,妻子刚刚产子六月!李云川命大,被砍了四刀,愣是捡回一条命,被驰援而来的薛家军(黑龙军前身)所救,但是妻儿——
拖着伤躯赶回家,只看见妻子衣衫不整的躯体伏在门槛上,身上几个狰狞血洞早就干涸,亏的天气寒冷,不然都腐坏发臭了。
六个月大的儿子身体就在一边,像是被人万马踏过,内脏都挤出体外,脑袋也不翼而飞……
当天,李云川脱下自己的衣物,将儿子的身躯捡到一起,放在妻子怀里,搂着妻子在门前坐了三天三夜,后来还是薛洋将他打晕,扛到医馆,并派人葬了他的妻儿……
从此,李云川便一心杀敌,不婚不娶——后薛洋薛洋大儿子薛令军战死,薛洋卧床不起,于当年七月病故,之后又跟随薛洋次子……
不到二十年,李云川送走了薛家六个男丁,后来薛家无人带兵,朝廷休战,李云川就不知所踪。
所以,白枫的来历在丁泰心中也是一个谜。
“……十六年前,在下亲眼目睹天星陨落,就坠落在乾元山,当时真是十里火海,半月不灭……我当时犹如行尸走肉,不知为何就走到陨星坠落之处……几丈深的坑洞里,只有一个磨盘大的黑石头……仿佛知道人来了,石头碎裂,露出一个未睁眼的娃娃……”。
李云川讲的绘声绘色,丁泰听得目瞪口呆。
白枫自己还不知道自己“出生”的这么气派呢~不然又要吹嘘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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