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兽还在颠动，四目余光瞥见了适才一幕。
对啊，它怎么没想到！
既然，小爬虫凭借脊刺稳定身形，那么，就让小爬虫与脊刺一同消失吧！
左右，妖力不绝，脊刺可无数次重生。
妖兽能想到的，少年早已了然于胸。
少年左手已持降灵，右手猛地往上一抬，噌的，带出一串飞红，溅落进刺林里。
倒刺勾住碎肉无数，少年眉目动也未动。
不远枝丫上一起一伏的颀长身影，微微一顿，黑眸一凝，闪过一道异样的光。
这一世，他见过颜玉三次血人模样。
第一次是在五荒沙漠，那时他失去意识，不知过程，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位血人。那时，他知道是颜玉所修道法与天魔体冲突之故，当时，他只觉得颜玉坚持修道法简直不知所谓，性命要紧还是信仰要紧？
第二次，是颜玉中了艳蛊，蛊毒发作，异性碰之即七窍乃至发肤出血，厚重的血痂裹了少年一身。
第三次，也就是这一次，颜玉也是一身鲜红，虽然比前两次程度来得轻，可他却比任何一次都来得无法淡定。
这一次，是他亲眼目睹，是他袖手旁观。
他知道她的硬气，当初应周山脉与他那一战，交战到最后，浑身上下没一处好地方，即便是肋骨，也塌进大半边。
虽然他也好不到哪里去，却是她的样子更惨些。
然她的战意，从未因身体的伤而减一分，直到灵力耗尽，无计可施。
燃烧的战意才冷却，佯装哀莫大于心死，却是为了引他轻敌。内地里却是倒转心法，趁他稍稍松懈时，突如而来一场自爆。
眼前的人，此时仿佛前世那一战时的决绝狠厉，不管不顾，拼劲全力。
那一串飞溅而落的飞红，似乎不是落入刺林里，而是溅落在他的心上，烫神！
自心间一股热流，心不由一紧。
她像是在拼命，可他突然不想再看见她这个样子。
拼命狠绝，有过前世那一次，就够了。
她的性子，不该是拼命的样子。
她该是什么样子？
他想起她的那一副无赖腔，黑眸再次泛起异色，身体不由崩紧。
空气中游离的血腥之气为之一浓，四目兽更见兴奋，嗷！
它决定，让小爬虫上天去吧！
少年知道四目兽肉身皮甲的坚硬，但她有降灵！
虽然她只是筑基期，但降灵是天魔阿布的剑，破六阶妖兽的皮甲，还是可以的。
被脊刺洞开过的右手食中二指一并，迅速横过剑身加诀，鲜红低落，淋漓了一剑身。
顾不上拭去剑身淋漓，双手秉剑，嘴唇一动，动用浑身灵力，轻喝一声：“破！”
脊刺群脱飞而去的瞬间，降灵剑带着她的血，穿甲入肉。
破甲入肉声虽轻微，却轻脆！
少年一膝跪脊甲，半蹲着方便使力。
降灵直没入柄，牢牢卡在巨兽脊椎骨上！
巨兽吃痛，仰脖嘶吼，兽体更是疯了一样颠动如狂。
少年牢牢抓着剑柄，身体晃荡起落间，一个借力，来到扁头犄角处。
哼！脊刺能脱体，就不信你的角也能离体！
避开头顶两侧双目，矮着身，紧紧借力错落犄角群。
脊椎骨第七节受制于剑，四目兽颠荡的身形开始有点不活络，有点僵硬。
动荡幅度一小，少年似扎了根的磐石，身形错落，不出四周三步距离。
既已让她站稳了脚，那么下一步，就是要你的命！
无暇顾及手中的伤，心念一动，降灵流光般，升腾而出。
右手高举，降灵倒转着飞至少年手中。
擒剑！
在你双目中间，看你如何运用穹目之力！
颜玉瞅准角度，斜地里降灵剑对准铜铃之目而去。
不用剑意，不用剑光，甚至不用剑招，就像不会用剑的人，就这么提剑刺去。
在你双目之间，物理攻击，你奈我何！
任凭巨兽癫狂着，剑尖稳稳的，一抖也不抖的，大江东去，一去不返，不见血不返！
铜铃之目里，降灵剑已成像瞳仁。
剑尖将将入目。
一道磅礴法力席卷头顶而过，直直撞进高耸的刺林。
脊刺被掀背而去，漫天乱飞。
兽身狂震，一个不防备，剑尖失了准头。眼见着踉跄的身形倒向右侧铜铃之目。
眼前白光大作！
颜玉心里一咯噔。
一股大力拉住自己，被带着飞，飞离目光之击，飞离巨兽之体。
“你做什么！”颜玉大怒。
明明，她就快灭了那头巨兽。
他却来插一脚！
险些害的她葬身穹目之力。
颜玉怒目而视。
救你。他本想说，触及到握着之手的凹凸模糊血肉，他最终没说。
却只道：“剑法不错。”
“给个理由！”颜玉当然指的是，他插手的理由。
得失之心太重，瞻前不顾后，只记着击杀目标，不顾背后敌袭，没有想到四目兽已经悄然发动再次刺雨——宁可误伤自己，也要灭了你这条小爬虫。
他想，他能明白为何她会中蛊，而且还驱蛊不成。
他觉得，可能是换了身子缘故，想必换回来后，她不会这么粗神经了吧。
心里响过一万条说教的理由，话到嘴边，却是：“这孽畜蠢笨，你何须拿这蠢笨之物练剑。”
可四目兽蠢笨吗？《妖兽志》里不是说，刚出生的四目兽神智通人，何况这还是只六阶妖兽！
颜玉一呆，狐疑地看了眼身侧之人，见他眉目沉沉，端着一张脸，看不出所以，仿佛嫌她把自己拉低到蠢笨的档次。
“那找谁练去？”少年哼了一声。
“找我。”他看着她道。
少年一愣，琉璃似的黑眸渐现茫然之色。
瞥了眼犹自发愣的少年，他转手拿了她的降灵，剑身翻转，挑起一串剑花。
飞身而上，右手降灵剑芒暴涨吞吐，剑意冲天。四道穹目之力，袭至楚扬身前十丈，不得寸进，然后寸寸湮灭，了于无痕。
不是剑意，而是初绽的剑域！
没见过猪跑，总是吃过猪肉。
没错，的确是剑域，楚扬的剑道已出剑域！
绝对剑域之内，是他的天下，他的识念，便是主宰！
起了一丝艳羡，转而一想，他前世就是个剑修，金丹期出剑域，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
颜玉这样安慰自己。
左手翩然而动，疾速只见残影。指尖过处，留下淡淡灵力之线，或交缠或游曳或灵动如舞。
一团灵力之符！
竟是徒手凭空画符！
指力一收，“去！”他轻喝。
灵符一闪，疏忽没入巨兽体内。
轰然山倒！
巨兽仰天倒下，竟是动弹不得，徒瞪着铜铃四目，喘着粗气。
凭借十二阶阵师的经验，颜玉看得出，楚扬画的是符文，楚扬擅禁制，想必是在四目兽体内下了禁。
巨兽任人宰割。
早知道对方这么能耐，它还犟个什么劲，掉头而跑才是正道。
可惜，这世上，没有早知道。
运起真元，降灵剑吞吐着剑芒，刺入巨兽之腹。
“干什么？”颜玉走进。
“取法屋。”
少年又是一呆。
眼看就要一剖而下，空气鼓翅震翼声明显。
“剑下留兽！”有人高喝。
降灵剑顿了一顿，呼哧哧一道流利，依旧划拉下来。
开膛剖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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