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三刻,北部雪原的天已是沉沉的黑。
在岩缝出口探风招摇的寒火传来了消息。
一位帅气不可方物的少年,站在一座金光法屋前,甚是殷勤,嘿嘿笑道:“出来吧,亲爱的鬼修大人。”
未几,一道淡淡的人影飘出法屋。
少年心念起,法屋飞旋着缩小,自行飞入少年脖颈的月牙空间。
本来想把颜玉的原身置放在这山腹某个通道内,最后两人一商量,还是入法屋收在空间。月牙空间不能存活物,即便隔着金光法屋,所以两人施了某种禁忌手段,让没了神魂的颜玉原身处于假死状态。
神魂不能久离肉身,再加上肉身处在特殊状态,他们只有十二个时辰。因为换魂术的关系,楚扬神魂虽能出窍,但与肉身并非各自独立,若十二个时辰后,神魂不能回归肉身,那就真的身死魂灭啊。
也正考虑此,以防万一,所以肉身藏在月牙空间内,与颜玉随行,方便楚扬神魂及时归位。
只要她不死,肉身就是安全的。前提自然是楚扬的神魂无恙。即便是少年出了意外,心念一动就能祭出金光法屋,楚扬神魂可随时回归肉身,减少风险。
比起他们一同出猎那天,楚扬的神魂又凝实了不少,面目清晰,栩栩如生。较之少年无双面貌,一般无二,只是成熟些,活脱脱一位青年楚扬。
乍看之下,颜玉僵了僵。青年楚扬的面貌,她怕是生生世世都不会忘,这可是让自己死过一次的人啊!识海里浮现应周山脉那一幕幕,干咳了一声,笑道:“哪天你神魂修至分身般凝实,我们这样走在一起,那简直孪生兄弟。”
没人理他。
“其实,你也才是天道宠儿,作者的亲儿子啊!”见此,少年再次感慨。
男主也没你这么多金手指,又是天魔体啊,又是人形神魂的。
天道宠儿楚扬听懂了,后面一句不懂他也忽略了,反正差不多都是羡慕妒忌的意思。
依然没人理她。
“你藏在哪里?”她道,“总要来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元婴老祖起了防备之心,事情就不太好办。”
“丹炉。”他想也没想道。
偌大山腹,有屏蔽神识功能的黑钢岩峭立,皆能隐藏,但做不到出其不意。
寒火是个饵,天心石炼制而成的和尚炉,更是各诱人的饵。
青年楚扬化为一道白光,落入丹炉中。
“其实,我不应该叫你和尚炉。”颜玉把玩着拳头大小朴素至极的赤红丹炉,“你应该叫做八卦炉啊,这不老君我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将你炼制成神丹了。”
和尚炉已被颜玉祭炼过,与自己心神想通。楚扬神魂一入丹炉,她就有种将之炼化的冲动。
奈何下手不得。
“不想要肉身的话你可以试试。”识海中的传讯印记传来楚扬冷邦邦的声音。
嘿,还想威胁她?
不知道她是这丹炉的主宰吗?将你烤上一烤,未必不可以。
“进来了。”寒火识海传音着,把握着距离,一扭一扭地退入甬道,“跟来六人,山外把守两人。”
跟楚扬预计的差不多。
少年嗯了声,神情越发慵懒起来,似乎站累了,捡了块平坦的岩石,躺了下来。搁着二郎腿,一手枕着后脑勺,一手举得高高的,赏玩着和尚炉。
小巧玲珑,憨态可掬,若是在炉盖上点几笔,赤红炉身上刻画几条线,还真像披着赤红袈裟的萌萌哒小和尚。
演戏啊,她喜欢!
两世熬成的戏骨啊,她这一世最拿手的嘿!明明可以靠演技吃饭!她是修士里顶会演戏的,也是某圈最擅修仙的。
不远的甬道里,甚至传出不小心踢到碎石的声音。
少年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事,愉悦地吹起口哨,哼唱起来:“小和尚下山去化斋,去化斋类,老和尚嘛有交代。”翘着的脚一踮一踮地打着拍子相和。
“有呀嘛有交代哎,和尚炉的主人很凶狠,招惹了是活该,嘿巴扎嘿!”乱七八糟,随心所欲乱哼一通。
“喂,问你个问题,你知道和尚为何过午不食吗?”
“佛修?”楚扬道,“佛修修炼方式,虽然与魔修、道修不同,但修至通禅,同样可辟谷,不需进食。”
无趣啊无趣。
“咱们不说筑基以后,嗯,那个通禅以后。说说通禅之前吧,和尚为何过午不食呢?”
和尚炉内没有传来回应。
“不知道了吗?”少年得意一笑,“来来,爷来告诉你,要洗耳恭听啊。因为吃多了要变胖。”
这是什么歪理?
“变胖了人们就认为他们不是在吃素,吃肉嫌疑啊。三人成虎,言语也能杀人的嘛!”
“传闻斋佛一派,可以食荤。”和尚炉内美貌的神魂不咸不淡来了一句。
“……”
果然是代沟!
她好不容易想起一个很久很久以前的冷笑话,竟然碰壁了。
就像以虫为友的路人,见锅里油炸翻滚着雪白滚胖的虫虫,惶恐地大喊大叫:“竟然下油锅,烹了它,它到底犯了什么错,你们要它受如此酷刑!”
某方人士白痴一样地看了路人一眼,筷子一夹,扔进嘴里:“嘶,美味!”
天堑一般的代沟!
或许察觉到少年情绪有异,美貌神魂声音沉稳:“毋庸担心。”他以为她紧张了。
“我以后再也不讲笑话了。”她发誓。
即便神识被阻隔,凭借六感,颜玉亦感受到雷老祖一行人临近。
直到寒火蹭的在她面前一闪而过。少年受惊了似地跳将起来:“谁?谁!”声音害怕得发抖。抱着丹炉缩进黑钢岩石角落。
突出的岩石后,转出一行人,在颜玉发声时就锁定了她。
“啊呀,真的来老和尚了!”颜玉传音给和尚炉中的青年神魂,“而且还是个吃酒喝肉的和尚。”
为首者秃头点香疤,额头堆叠着皱纹,胡子虬髯却乌黑,一串大佛珠油光锃亮,袒胸露乳,挺着一个大肚腩。乍看面相,除了胡须老得不像样,一副躯壳,却皮光水滑。
肯定不是个过午不食的和尚。
身周的六名魔修齐刷刷围了上来。
“你们,你们!”少年孱弱样儿,抖抖索索。
“这地儿怪得很,原来是躲在这!”一魔修怪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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