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大山不知名处,不是无妄海的奇诡,不是九祭城的繁华热闹,亦不是寻常的密密丛林参天。
这是一片草海,无边无垠。
甚至,蔚绿草色都爬到了天上。
天蓝,云白,草绿。
一条天河倒挂天穹,湍湍水声,映着草色。
其境至奇,不逊仙境。
有风来,无边草叶曳曳,如最美女妖的身段。
天河之下,草海之上,一座云舟,庞然大物,悬停。
云舟最高的樯楼里,盘膝闭目的青年,眉心那道商火印记,散发着异样的灼热,乍一看,竟似滴血。
青年睁了眼,沉默半晌。
大祭司将夜察觉到从未有过的危机。
便是面对亘远西部最厉害的,境界通玄的太和渡劫修士,他都可以不屑一顾。
然而,此刻大不一样。
也许,这才是真正的对手!
大祭司静坐片刻,心意一动。云舟抖了抖,无声自挂云帆,樯橹轴动,翩然而驰。
竟是直接穿过天河,消失了。
左使候在门外,等着命令。
“九祭城吧,离亘远近些。”大祭司起身,望向不知名远处,“那帮子孽畜活得太安逸了。”大祭司将夜说完想到一句话。
饱暖思。
日子太舒坦了,就开始蠢蠢欲动,想造他的反了!
是他把这十万大山保护得太好了,让那一大窝小窝地呆在井地里自以为是天了!
……
栖芳城小院。
隔壁屋里的书生,虽然曾经消息传回司彰台时他乐得不行,然而此刻亲耳听着少年说来,兴奋依旧止不住。
真的是玄令!真的是十万大山大祭司指定的无妄海传人!
若是别人,有这份大机缘降临,早对大祭司掏心挖肺,五体投地,他们魔宫这位小公子倒好,对十万大山真正的主宰,挑三拣四,上赶着嫌弃人家,也不怕那位大妖,一个着恼,要了他的卿卿小命。
想着破渊魔宫里头那一位,因为心里疙瘩,对关于隔壁那位的任何消息都是塞耳闭听。有朝一日,若是被他知道,人家连十万大山独一无二的玄令都不稀罕,拿了他的魔尊令,那简直看得起他了。
不继承魔宫?行啊,人家有十万大山无妄海。
你要仙魔开战,人家说不定反过来助力亘远!
书生看得出,楚七对亘远太和那几位,是真心。若真心一个受损,那后果,唉……
破渊第一魔将感慨的同时又有点幸灾乐祸。
让人家沦落天涯,不问死活。你目不识珠,人家十万大山那位眼神可好着呢。这下好,楚七找了这么一个大靠山,你在那高坐上可还坐得稳乎?
至于隔壁屋里的那位男人,从他一遍遍推算,勉强触碰到的天机边缘,十成十是雷声大雨点小。
一位大祭司,再加上神秘的男人,嘿,我看你怎么办?
破渊第一魔将不知何时摸出一把折扇,唰得抖开,慢摇轻笑起来。
“不要丢下我!”一见那神情,刺狐便知有好戏发生,忙求带。
“哪次落下过你!”书生又唰地收了折扇,觑眼道。
……
“木牌。”男人伸出手。
天道规则之故,修为到一定境界修士,出入其他三千世界,必然要遵守当界规则。不然,一个冲动,就会被身处之界踢去出局。
此界最高修为渡劫,然那木牌所散发的气息,不止渡劫。
所以他好奇。
“凭啥!”呼吸放缓,恢复几分的少年单手撑地,跳了起来,“我向你借钟你同意不?将心比心!”
高阶修士,可凭物拿人,何况祁疯子。
虽然将夜神神道道的,但总不会像祁疯子一样对她真的下杀手!
她可不是恩将仇报的人!
又闻“钟”字,男人好像至始至终都显温和的脸一下子阴沉下来。
果然!
她证实了她的想法。
那口破钟是疯子的软肋?逆鳞?心头好?
忌讳太多,不是什么好事。不然自己啥时犯了他的忌讳,死不瞑目。
“啧啧,瞧你那凶厉样,好像我拿了你的钟似的。”哪壶不开提哪壶,颜玉是故意的,她要让男人“钟”字听到麻木,听到木然。
“有时候,其实你与胖子挺像的,因为不想,所以极力避讳,跟个缩头乌龟没啥两样。不过幸好胖子有我,被我侮辱醒了,然后跨过那道坎去。你呢,不堪面对神智不清那段时光,无法接受自己成为疯子,任人指点取笑?”
“怎么,又想杀我?”少年微微昂起了头,“见过你疯癫模样的不止我一个,难不成你想屠尽沧澜界?”
男人眸色愈发犀利。
“这就受不了,那要是你听说那口破钟在此界,原先并不属于你,你又如何?”
见男人濒临爆发点,少年及时放缓语调,声音一改先前傲娇与挑衅,显得很是低调:“东皇钟原先是有主的,不过后来,跟你了。”
就像胖子一样,原先有主的,后来跟我了。
少年心里默念一句。
男人顿时又有炸的趋势,就像心爱的女人被玷污所受得侮辱一样。
“你放心!”少年信誓旦旦,“曾经占有过钟的人,下场都那啥,很凄惨!”
“当然,你除外。”见男人愈发阴沉,仿佛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催城之色,少年适时补了一句。
“那口钟与你应该有缘有份。”颜玉给对方顺毛。
“即便如此,难道你不想知道,你,火灵,以及那口钟,为什么出现在这里?”颜玉适时拖长了音,“你不会不想,或者说你已经想到,可能此界有大秘密?”颜玉试探性地道。
男人敛去外露的情绪,开始沉思。
“毕竟,你们都是不该出现在此的人,以及宠。”少年慢条斯理地又插了一句,“不该出现的都出现了,若非天意,则必有解释。”
好了,男人终于不会闻“钟”而怒,因怒而杀了。
颜玉觉得男人还是挺讲道理的,至少不像昔日上界传说中,古早时候,东皇钟的第一位主人,恋钟成狂的祁钟那样。从不许别人在他面前提“钟”字,仿佛每说一次就是亵渎他心爱的钟一次。
一些不正经的典籍里,曾记载。
据说,祁,乃天之姓,原本无名。因痴东皇钟之故,亲自授己名曰“钟”。祁钟,起终,从起点至终点,是谓圆满。
当然,也有传说,祁,自始至终,都叫祁,只不过因他与东皇钟特殊关系之故,后人才连人带钟地一起称之为“祁钟”。
至于真相如何,那就没人知道了。
上界有个最神秘的门派,曰“祁宗”,据说与传说中的那位,有些渊源。那派的吉祥物,嗯,门派标志,就是一口钟,萌萌哒的钟。
颜玉现在想来,那口钟跟东皇钟貌似一点都无相似之处。
传说归传说,那些犯了忌讳的仙魔,着实是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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