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时分,月华似雾,笼罩着山岗上的一簇丹桂如玉雕琢一般晶莹,丹桂之下正长身玉立着一位披着白裘的少年。
忽地一阵疾风袭来,少年出手如闪电,迅速的夹住了一片花瓣,他转身看向这个如鬼魅一般行来的黑袍人。
“怎么样?事情都解决了吗?”
“朱氏那个女人,属下已经杀了,除了朱异的身份,谢陵并未从她口中打探出什么来。”
“那就好。”
“不过……”黑袍人顿了一声,又道,“她说到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
“谢家之中所藏的那一样至宝。”黑袍人答道,似在想什么,蹙眉犹豫了一刻,方问道,“不过,主子真的相信,这天下间会有这样的一件宝物,可以助人得到天下吗?”
少年便笑道:“自晋以来,天下纷争,政权倾扎不断,我从来不信拥有一件东西就能得到整个天下,历来成就帝王者,靠的也不是什么宝物,而是智慧与能谋善断。”
“那主子为何?”
少年又笑道:“我只是对谢家的这个秘密感兴趣,以及对谢陵这个人感兴趣而已。”
“谢陵这个人?”黑袍人不解。
少年又道:“谢几卿不会无缘无固的将谢陵送到罗浮山与葛修远学道,也不会无缘无固的将谢家的重任都交到她手上,我觉得谢家最大的秘密不是什么至宝,而是谢陵这个人。”
顿了一声,少年又道,“我感兴趣的也只是谢陵这个人而已。”
……
说到至宝,谢陵此刻的心中也是纷乱万分,不禁暗忖道:难道真的只是因为谢家祖传下来的那一件东西让身为天子的萧衍觊觎,所以才让父亲殒命了吗?
秋实见她抚额,似极为疲倦,不免担忧的催促道:“郎君,别想那么多了,这么晚了,你快休息吧?今晚折腾得也够累了!”
谢陵摇了摇头,道:“我不累,只是有件事情想不明白而已。”
“郎君,人这辈子想不明白的事多着去了,你总不能时时刻刻都去想,你看你,还不到束发之龄,就要生白发了,难道你真想做少年白头翁吗?”
秋实这般说着,谢陵便是一笑,想到罗浮山时,秋实也是这样,像姐姐一般照顾着她,还总把她当小孩子,经历前世一遭后,她才知道这种主仆的情谊是何等难能可贵。
“好,那我休息,明日再想。”
谢陵这么一说,秋实便极为开心的笑了起来,忙给她铺开了被子,为她更衣上塌。
可刚上塌,她似想到什么,又忽地起身,披上袍子向寝房外走去,秋实拦都拦不住。
“郎君,你又要去哪里啊?”
“你就留在这里,我一会儿就会回来。”
谢陵连头也没回,只匆匆说了一句后,便来到了谢家的祠堂,果见祠堂中几盏牛油灯亮着,门微微敞开,透过门缝,便可看见谢几卿正跪在那些列祖列宗的牌位前,絮絮叨叨的说着一些话。
谢陵隔得远,隐约也听到祖父说着保佑谢家子孙绵延,能安然躲过这一劫之类的话。
待说了差不多近一刻钟的话后,谢几卿才起身,走到祠堂的最前方,因这祠堂很大,差不多有七八间阁楼,上面还有谢家历代祖先书写的牌匾,另外还有历代皇帝所赐予谢家的诏书、诰命也藏于此,谢陵几乎要看花眼。
她也常听祖父提起,在东晋之时,满朝文臣大臣去上朝会,天还未亮,天子便见写着谢字的灯笼几乎占据了朝堂前方官员的三分之一,灿烂夺目,谢家的子弟也如玉树琼林而立,这便是谢家“宝树”之由来,所谓的“满门称贵,显赫朝堂”便是如此。
但这毕竟是属于先祖们的荣耀,谢陵记得候景之乱后,这些牌位便没有了,战火绵延,连整个乌衣巷都血洗一空,子弟们更是死的死,散的散,她最后所能保住的也仅仅只有三叔的一个儿子了。
正想着时,就见谢几卿似按动了什么按钮,一扇大理石的石门应声而开,谢几卿便从那石门走了进去,谢陵惊讶之余,也立时进了祠堂,关上门,跟着谢几卿走进了那扇暗门之中。
进入暗门之后,乃是一条长长的甬道,谢几卿打着灯笼一直往前走,谢陵便悄无声息的跟在其后,直到另一扇门开,一间小小的秘室呈现在眼前,里面倒是没有多少摆设,只一张几上摆放着一些名人法帖,还有狼毫笔之类的。
但当谢几卿灯笼举起的时候,谢陵便看到了那墙上所贴着的一幅画像,让谢陵惊讶的是,那画像上的人竟与她有七八分相似,也是一身男装,但却能从眉眼中看出女子的妩媚以及属于上位者才有的凛然气势。
谢几卿看了片刻后,又重重的叹了口气,这才将那幅画轻轻移开,竟从画的后面一处暗阁中取出一只黑色的匣子来。
匣子上甚至覆上了厚厚的灰尘,谢几卿极为小心的将灰尘拭掉,这才打开匣子,双手捧起置于其中的一本书,慢慢翻看起来。
待看完之后,又对着那幅画像喃喃道:“太祖母,如果你的预言皆是对的,那么,我将这重任压到阿陵身上,到底又是对还是错呢?景相已经为此而付出生命了,我真的害怕阿陵也……她现在才只有十三岁啊!”
不知为何,当谢几卿说这番话时,谢陵顿时也感觉到一种难言的情绪涌上心头,她也十分专注的望向了那幅画像:
太祖母?这难道便是祖父曾经提起过的,曾在玉泉山上以一人之力胜辨群雄,从而走上仕途,后来嫁给了太祖爷爷,便与太祖爷爷一起将陈郡谢氏推到鼎盛时期的“顾夫人”么?
正当想得入神时,便听谢几卿警惕的厉喝了一句:“谁?”
谢陵还来不及闪躲,便与谢几卿打了个照面。
“阿陵,你怎么也来了?”谢几卿讶然失声道,又赶紧跑出来,看了看四周与那长长的甬道,但见无人,这才将谢陵拉到密室,又问了一遍: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谢陵没有回答他的话,却是一直目不转睛的望着墙上的画像,喃喃自语般的说道:“祖父,她便是我们的太祖母么?不知为何,我看到她总感觉认识她一样,我感觉她似乎有很多话想要对我说,而我也有很多疑问想要问她。”
谢几卿的脸色变了变,眸中竟是露出惊骇而狂喜的神情。
“阿陵,你说的是真的吗?你能感觉到她想与你说话?”
谢陵点头。
谢几卿便又立即从匣子中取出一物来,递到谢陵面前。
谢陵见这是一支通体晶莹透亮的白玉簪,讶然不解道:“祖父,这是?”
“戴上它!”谢几卿几乎以命令的语气说道。
谢陵应言,便将这白玉簪插在了发髻上,而几乎是她一插上,她的脑海中便浮现出一些奇怪的画面来,好像有女子的声音在跟她说话。
“阿陵,我的后裔,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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