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冥派,万剑阁。
风尘仆仆的陈贤余正跪坐在蒲团之上,身旁的唤晴显得很是局促不安,与他二人相对而坐的白云生则一脸淡然,只是眼神有些飘忽不定。
三人沉默良久后,白云生缓缓道:“你可真会给为师找麻烦,只让你出门了一个半月,你便将那柳家的三公子给杀了……”
未待白云生将话说完,陈贤余便急忙一脸冤屈的辩解道:“师傅,我都与你说了,是那柳尚梢先动的手,况且那个小王八蛋还想欺负唤晴,难道师傅想让徒儿束手待毙不成?”
白云生看了眼唤晴,又看了眼陈贤余,轻叹一口气道:“唤晴姑娘,可否麻烦你回避一下。”
唤晴急忙点了点头,道:“应当的,应当的。”
陈贤余转过头看了眼唤晴单薄的背影,内心一阵翻涌,其实他原本不想带唤晴上山,但因考虑到唤晴乃是受害之人,到时候若是他师傅问起,也好有个证人。
可现在看来,他的决定简直大错特错,唤晴未曾化形时,众人只当她是一只任劳任怨的风舞鸟。
但化形之后,一切就都变得与往日不同了,不仅白云生看她的眼光有些冰冷,就连门中的师兄弟也是目光略带着敌意,陈贤余此刻觉得很是自责。
“虽说为师不怕那柳天馗打上门来,但你总不能一直躲在苍山之上吧?本来为师将你唤回门中,是想让你去河州走一趟,如今倒是有些不敢让你去了。”
白云生的话语将陈贤余从万千思绪中拉了出来。
“啊?师傅你说什么?”
“没什么,为师问你,你可曾后悔过?”
陈贤余挠了挠头,咧嘴笑道:“若说不后悔,连我自己都不会信,但徒儿觉得,若不能以手中三尺之剑,平胸中不平之意,那我辈又何必苦苦修习剑道?
况且唤晴乃是徒儿的义妹,她有难,徒儿又怎能束手旁观,这不就有违师傅平日里的教诲了嘛?”
“其实……”陈贤余瞥了眼白云生,又道:“其实那小王八蛋辱我兄妹二人也就算了,最可恨的是他竟敢编排师傅您老人家,师傅对我陈贤余那可是形同再造,我又怎能咽得下这口气,当即便与他争执了起来,说时迟那时快……”
或许是因为在云雪城的时候和白云豹相处久了,陈贤余现在的谈吐间越来越有说书匠的气质了。
白云生打断了他的话语,笑了笑道:“行了,少编造一些无中生有的事情,难道你还怕为师大义灭亲不成?”
陈贤余见自己的谎言虽被他识破,但目的已经达到,心中不由得为之一快。
“师傅,您说我陈家的祖祖辈辈究竟是积了什么德,能让我陈贤余遇到您这么一个明事理的师傅……”
“溜须拍马之言,点到为止才是真谛,想必你此番归来应该还未回家吧?”
陈贤余连忙点点头道:“我见您老人家唤的匆忙,所以未敢耽搁。”
白云生抚了抚颌下的胡须,微微颌首道:“既然如此,那就饶你半天假吧,明日一早再行动身。”
“师傅,我这儿屁股还没坐热乎了,你就不能让徒儿多留几日吗?况且那河州之地已有湛师叔他们主持了,徒儿道行低微,就算去了也帮不上甚大忙呀!”
“为师倒是头一回见有人能将这胆小怕事说的如此理直气壮的,有道是师命不可违,所以你还是趁着天色尚早,赶紧回家去吧。”
白云生话音刚毕,便见其轻拂袍袖,挥出一股清风,将陈贤余送出万剑阁外。
陈贤余本还想争辩两句,但发现自己此刻已身置阁外,况且那万剑阁的大门已紧紧闭合,只得耷拉着脑袋,一脸索然无味的带着唤晴与铜钱下山去了。
一个半月未见,妞妞虽然看上去仍是那般瘦弱,但至少面色比往日红润了不少。
小丫头此刻正环抱着双臂与陈贤余置气,而陈远山则笑盈盈地望着一旁的唤晴,不知在想着什么。
唤晴许是被那陈远山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便牵起妞妞的小手,道:“妞妞,姑姑带你去玩,好不好呀?”
妞妞虽与唤晴乃是初见,但或许是因为唤晴与她同为女子,而且生的很是好看,所以妞妞倒也很是爽快的答应了。
对于妞妞这套以长相来区分人性丑恶的做法,陈贤余虽不认可,但也不想将自己的想法强加于一个六岁女童的身上,毕竟他也算得上是过来人了。
“这唤晴姑娘真是妖怪?”
陈贤余抬起头道:“爹,自打我回家,你便已问了不下五次了,你不累,孩儿都累了。”
“唉!”
陈远山长长地叹了口气道:“还以为你小子是转性了,想不到竟带回来个妖怪,真是可惜了……”
“爹,你想什么呢?”
“我想什么?你说我想什么?”
陈贤余自然是知道他爹打的是什么算盘的,只见他一脸无奈道:“爹,你不觉得孩儿现在谈婚论嫁有些为时过早吗?况且缘分这东西乃是上天注定,强求不来的。”
陈远山见他仍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不由得火冒三丈。
“强求个屁!老陈头家的孙娃子都能下河摸鱼了,你倒好,可别以为你现在是神仙,爹就不敢揍你!”
陈贤余指了指院中的妞妞,苦笑两声道:“喏,您不是有个孙女了嘛!”
“妞妞再好,他终究不是我老陈家的血脉呀!”
陈远山叹息连连道。
陈贤余顿时有些不悦道:“爹,这话可不敢当着孩子的面说!妞妞的遭遇你也是知道的!”
陈远山自知理亏,便话锋一转道:“对了,上次你说的那个蔺若璃蔺姑娘咋样了?找到了吗?”
“蔺姑娘?我说的?”
“臭小子,难道那些舍身取义的故事都是你小子现编的不成?!”
陈远山站起身猛地一拍桌子,吓得陈贤余急忙一脸赔笑道:“爹,我哪敢骗您呢?这不是还没找到那蔺姑娘吗?”
“爹的身子爹自己心里有数,虽然这几年咱们家日子过好了,但有些东西不是丹药就能补得回来的,况且就连你们这些飞天遁地的都不敢说自己长命百岁,爹一介凡夫俗子又怎敢奢求太多呢?”
“爹,好端端的说这些晦气话作甚?”
陈远山摆了摆手,老态尽显。
“不说就能躲过吗?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随你去吧。”
看着陈远山不再伟岸的背影,陈贤余陷入了一阵深思,口中不停地念着:“蔺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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