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川的座位在最后一排靠近垃圾桶，每当夏天，墙角散发的恶臭都让他头痛不已，他忽然想到了阴三儿在《老师你好》里唱的：一年四季挨着垃圾桶，说话能不脏吗？他决定动手收拾一下，至少自己坐得舒心。
“哥们，你这次牛逼大了。”
陈川一下子被拉扯住，他扭头看到一个油光闪亮的面庞，成熟的不像是高二学生，尤其是头顶的毛发稀少，倒像是在社会上打滚了好几年的吊丝，陈川一下子记起这是朱官鱼，在前世升入高三不久因为打架斗殴被学校开除。
朱官鱼一向是班级中的老大，人高马大，不学无术，就连老师都管教不了，陈川原本和朱官鱼同桌对他极力避开，一句话都不愿多说，但是重生之后，他的心态不再如当初那般幼稚，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即便那后果也要自己承担。
朱官鱼没想到陈川会平静地看着他，平时陈川这小子被他欺负了也不敢多说一句话，甚至有的时候朱官鱼会强迫陈川帮他写作业，在他的心中，陈川就是一个胆小怕事的懦夫。
“没什么，只不过和卜老师有些意见冲突而已。”陈川笑了笑，指了指墙角的垃圾桶说：“朱官鱼，你坐在这都不嫌臭吗？”
“那有什么办法，卜晓军调的座位，再说了，坐在最后一排老师都懒得管，上课睡觉多舒服。”
陈川摇摇头，说道：“睡觉也要挑个舒服的环境，我要把墙角收拾一下，你也来吧。”
你算什么东西，也来对我指手画脚的？按照朱官鱼以往的性子他一定会吼出这句话，但是现在面对陈川如同吃错药般从容的表现，尤其是陈川当面和卜晓军顶牛，朱官鱼扪心自问，虽然他平时嚣张些，但仍旧没这个胆量。
在这所洛城最好的高中里，学生对于老师有着天然的敬畏。
“不去？那算了，我自己收拾去了。”
“谁说我不去了，我也坐在这，走吧。”
朱官鱼皱起眉头看向垃圾桶，里面放了许多班里走读生吃的剩饭，甚至还有些是中午的，天气如此炎热，中午的剩饭散发出一股馊臭味，他差点吐出来，但是他余光看到陈川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从抽屉中找出几个大塑料袋，将垃圾倒进去，然后分了两个袋子给朱官鱼，最后又将地上的垃圾扫到垃圾桶中，拎着垃圾桶一同出门去。
垃圾房距离陈川所在的思齐楼有一段距离，在楼宇间穿行的时候，陈川贪婪地看着周围的建筑，红绿两色的广场还要在一年后才翻修，熏黄的墙壁上几根孤单的爬山虎在微风中摇摇摆摆。
“你知道《蝉鸣》这期的征文主题吗？”陈川忽然想到自己先前在图书馆中只记得如何在梁清心目中留下深刻的印象，最重要的征文主题却忘记问了，而且今天是周四，明天就是截稿日期，他得在放学前写完或者是构思好回家写。
朱官鱼虽然不上进，但是没半个月的《蝉鸣》期刊也算是洛城一中的盛会，他当然对此有所耳闻，但是他没有回答陈川的问题，而是一脸不可思议地问道：“难不成你也准备参加？”
他和陈川已经同桌了一年，很清楚陈川的水平，语文考试的作文陈川每次都是四十分左右，虽然语文作文大多数都是写味同嚼蜡的议论文与《蝉鸣》要求的诗歌，散文，小说类型不同，但是如果连议论文这种最简单的三段论都写不好又怎么可能写出《蝉鸣》需要的文章呢？
陈川很享受这种感觉，在社会上经历过很多表面奉承背后嘲笑的事情，他很怀念学生时代这种单纯，但是朱官鱼那看外星人一样的眼神，让他颇为不服气，好歹也是在新媒体行业打滚了一年多的人，他对于自己的文笔还是很自信的。
“怎么难不成参加征文还有要求语文作文成绩必须超过六十分？”
朱官鱼摇摇头，将手中的垃圾袋扔到垃圾房中，然后重重地说道：“你的文章肯定不会被录用的。”
原来曾经的自己是那么被人瞧不起啊，陈川虽然对于很多事情都放平了心态，但是即便重生前他也不过二十二岁，依旧年轻，他的好胜心还没有泯灭，他说道：“要不我们打个赌？”
“赌什么？”
朱官鱼也来了兴致，他打心底认为陈川只是在虚张声势，或许目的只在于向班级里的同学吹嘘他参加了《蝉鸣》的征文。虽然《蝉鸣》征文没有限制要求，但是很多学生都有自知之明，学校三个年级加起来近万的学生中只选出十篇文章，他们不会像陈川一样将自己写的幼稚东西投过去。
“就赌一个月的早餐如何？”
“一言为定。”朱官鱼对于陈川的那点水平是完全信任的，相信就算太阳打西边出来，陈川也写不出够格登上《蝉鸣》的征文。
在回去的路上，陈川和朱官鱼再次遭遇了卜晓军，他正和1班的班主任在梧桐树下抽着烟，在瞥到陈川时眼神阴郁，扭过头去连声招呼都不打。
曾经陈川一直相信一种精神安慰：狗咬了你一口，难道你也要咬狗一口？但是到了社会上之后，陈川才真正明白：狗咬你一口你当然不能咬回去，但你可以打啊。
既然要打，就一定要打痛，打到它看到你就夹着尾巴呜呜几声立刻逃掉，不然保不准在某个时刻它就会跳到你背上咬到你脖子上。
“卜老师，您好啊，您刚才不是说因为您教的化学拖了班级平均分的后腿正要开班会向同学们道歉吗？”
朱官鱼惊出了一身冷汗，陈川这是赤裸裸地挑衅卜晓军，他担忧地想着卜晓军如此记仇，该不会连累到自己吧？
卜晓军看到1班的黄正清一脸笑呵呵看热闹的模样，对于陈川更加憎恨，他尖锐的嗓音响起“陈川，你又跑出来干嘛？”
“倒垃圾啊，”然后他眯着眼打量着卜晓军道：“不过好像没有清理干净呢。”
卜晓军想了一下，悚然发现陈川竟敢骂他是垃圾，偏偏陈川手中还拎着个垃圾桶，如果他当着黄正清面说陈川骂他是垃圾，陈川举着垃圾桶否认，只会让他更加丢人。
他冷哼一声，挥挥手道：“赶紧回教室学习去。”
陈川和朱官鱼刚走出不远，他就扭头对朱官鱼说道：“老朱啊，前几天我一个远房亲戚才四十岁就住院了，据说查出来是肺癌，哎，吸烟真是害人啊。”
卜晓军烟刚放到嘴中吸了一口，听到陈川的话一口烟忘了咽下去，呛得他扶着树咳嗽起来，恨恨地将烟头扔到地上，用力踩了踩。
就在此时，陈川忽然扭过头来，一脸惊奇地指着不远处挂在梧桐树中间的横幅，喊道：“卜老师，您没看到那边写着不要随手乱丢垃圾吗？您要知道打扫卫生的可是我们啊，既然您那么关心我们的学该给我们减少点负担多点时间放在学习上吧。”
牛，朱官鱼偷偷比了个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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