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伊拉兹马斯写道，生活不过是一出喜剧，各色演员，乔装假扮，你方唱罢我登场，直至曲终人散，被驱赶离场。但现实生活并不会有喜剧之中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大家笑一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小子莫不是傻了吧？班级中所有的同学的视线都在坐着的陈川和站着的卜晓军之间来回晃悠，以卜晓军睚眦必报的性格，他们有足够的理由为陈川默哀，这才高二刚开学，以后的日子只会更加凄惨。
卜晓军很气愤，他的牙齿咬得卡卡响，他想不明白，陈川为何这两天会一反常态的和他对着干，他有什么资本？他有什么凭仗？
“你是不是以为你和老师对着干很了不起？”卜晓军扬手本想给这个让他咬牙切齿的小子一耳光，但是想到昨天晚上的那一幕又收回手，恨恨道：“作业不写你还有理由了？你这种学生我见多了，就你这种态度，你这辈子都干不成大事！”
班级中的大部分学生都对卜晓军很反感，今天说这是二傻子明天说那是二傻子，尤其是高考算在总分中的只有语数外，化学和物理只算等级，但是卜晓军却要让化学占那么多的课后时间。陈川记得，曾经有一名同学匿名写信到副校长的信箱中哭诉化学作业太多，卜晓军追查了一个多月，查出来后请家长，让那个学生写了三份检讨在班级中读。
“什么叫做大事？”陈川装作不懂地摇摇头，“当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每天让学生提心吊胆就是大事？而且，卜老师，我听说你当初能进洛城一中是因为你叔叔是教育局的，为什么升不上去了？对了，应该是你叔叔退休了吧。”
陈川说的都是后来同学聚会时在饭桌上听说的，卜晓军一向自命甚高，这件事一直是他极力否认的，但是这次竟然被陈川当着全班的面提出来，他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尖着嗓子喊道：“陈川，你只是个学生，你不写作业就是错。”
“我确实错了。”
卜晓军没想到陈川竟然会主动承认错误，他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但陈川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说道：“那么请问卜老师，班级中有人完成化学作业了吗？这不正说明这是你没考虑到实际情况吗？”
陈川豁然站起，他一米七五的个头比卜晓军高一个头，居高临下道：“卜老师，也请你记住你的身份，你是老师，你是班主任，而不是我们这些学生的仇人。”
“你，你”卜晓军气的浑身颤抖，他指着陈川说不出话。
“发生什么事了？”
就在这时教室门口响起苍老而威严的声音，站在门口的是位穿件白色唐装的精神矍铄的清瘦老头，他目光炯炯有神像一把利剑一样盯住陈川和卜晓军。
正是校长王持重。
哼，是你自己没完成作业，我看看你这次面对校长还能怎么开脱。
“王校长，这位陈川同学不但作业没有完成，还态度极为嚣张。”卜晓军知道这位王校长虽然看似开明但是却恪守一个死板的原则——尊师重道，他不遗余力地说道：“他甚至还辱骂老师，完全体会不到老师布置作业的良苦用心。”
王持重面色严肃，但是却没有听信卜晓军的一面之词，瞥向陈川问道：“是这样吗？”
这个世界极为奇怪，在少年读书时，总觉得老师说的都是对的，他说你能考上清华你就会开心一整天似乎真的就能考上清华，但是陈川走入社会之后才发现，什么狗屁玩意，人与人是平等的，我交钱读书，你领工资教书，你凭什么就高人一等？
就算面对王持重，陈川也没有平时那些学生的小心谨慎支支吾吾，他大胆地开口道：“王校长，我一直认为教师这个职业本该是世界上堪比军人一样崇高的，但是在国内还真不是这么回事，辍学的顽童被送到军队中，找不到好工作的勉为其难考个教师资格证，前不久看新闻又读到某某老师将学生打伤入院，我对这种老师很失望。”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不配当老师？”卜晓军急的跳脚，但是王持重和陈川都没有理会他。
王持重眼中看不出任何感情，也没有打断陈川的话语。
“我曾经看《放牛班的春天》时以为作为一名老师是不会放弃任何一位学生，可是看看朱官鱼，”陈川拍了拍趴在桌子上装作做题的朱官鱼道：“他在垃圾桶旁坐了整整一年，因为什么？因为他成绩差，的确能够每次都考倒数后五名会让人绝望。”
你妹啊，干嘛忽然扯上我，老子考倒数后五名怎么了？朱官鱼苦着脸第一次觉得成绩差很丢脸，想找道地缝钻进去。
“可是他从没有放弃过努力，”陈川拿出自己的课堂笔记展开，“这是我抄他的课堂笔记，记得很详细恨不得老师说的每一句话都记下来，难道他想考差吗？难道他不努力吗？难道他就该被弃置在垃圾桶旁吗？”
陈川气势轩昂，继续说道：“我曾经看《死亡诗社》时以为每一位老师都是人生的领导者，他会教会我们诗和远方，但是现在呢？为什么全班学生都噤若寒蝉？为什么全班学生都没有完成化学作业？”
“这些我想不出答案，我不知道有没有答案。”
陈川的话语在教室中久久回荡，卜晓军被他的气势所震慑一言不发，王持重看向陈川的眼睛则亮了起来，很多人以为他恪守着尊师重道就是师为父，但是他真正的意思却是让学生尊重老师而不是敬畏甚至害怕老师，如果老师有做错的学生一样可以指责出来。
王持重板着的脸松弛下来，露出一抹微笑，他拍着手掌道：“说得好，年纪轻轻便能想到这么多，不过我还是很好奇，你们为什么没有完成化学作业。”
“一晚上布置三张试卷肯定做不完啦。”
“就是，还有其他四科呢。”
“……”
全班同学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卜晓军气歪了嘴巴，如果不是王持重站在门口，他一定要把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学生都臭骂一顿。
“你的原因呢？”王持重觉得陈川会给他不一样的答案，他隐隐有些期待。
陈川微微一笑，再次重复道：“昨天晚自习，我忽然想到人总有一天会死去，死亡的阴影挥之不去，我感觉一切都失去了意义，很遗憾，这其中包括化学作业。”
“哈哈哈，年少可畏！”
给出这个评价，王持重便转身离开，并没有如同卜晓军所期望地那样恶狠狠地教训陈川，最好给他一个处分。
年少可畏？陈川摇了摇头，是年少可装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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