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智深看看那远去的黑影,心想自己本就是尾随依依而来,那黑衣人又是尾随他而来,这到底什么情况?
然而他尚未琢磨明白,大树倒地的声音惊动了不远处练武的依依,一阵脚步声越发逼近,吓得鲁智深赶紧逃离。
第二日,鲁智深不敢睡熟,想待依依半夜出去练功时,自己再尾随窥视,但是空熬了一夜没睡觉,依依始终没出屋。第三日,鲁智深仍未敢睡熟,果然二更过后,依依穿上夜行衣,悄悄出了屋,又到那片树林间练起了唐诗功。
鲁智深藏在树丛中,偷看依依练功,看了半个时辰,鲁智深发现依依练来练去就是那几首唐诗功,而那首李白的《梦游天姥吟留别》更是重点。
鲁智深看了几遍,觉得再没有其他,便悄悄退后,又寻找了一个无人之处,照着前一日的法子,把《梦游天姥吟留别》这首唐诗分单双句练了起来,一招父亲教导的,一招偷学依依的。五十招过后,便觉得气血通畅,两指发热,细一看,两手十个指尖亮起莹莹绿光。
他知道这是吃过那两条绿蚯蚓的缘故,过一会儿绿光便会自行消退,便也没放在心上。又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刚想探看是何人,只见一条大黑影,轻盈从身边掠过,步伐之快,匪夷所思。
而这条黑影所去的方向,竟是依依练武之地。鲁智深不由得担心起来,于是便急速追上,刚到依依那块,便听一个男人说:“依依,练呢?”
“是啊,爹。”
“这几日你练吟留别,感到气息怎样了?”鲁智深听出是他爹的声音。
“进步不大,还是不能将大树击断。”
“慢慢练,不要伤了身子。”
“爹,前日,我正在这儿练功,突然听到大树断裂声,我忙过去看,一颗碗口粗的大叔被拦腰击断,不知道是谁击断的?”
“我昨日也看到那颗被击倒的大树,用得就是咱家八卦掌,你师爷已仙去,欧阳师叔惨遭迫害,世上会这门工夫的,只有我和你,但你的工夫又没到那境界,还不能一掌击断大树,能是谁呢?当今世上,谁能有这等功力。”
“世上难道没有人有这等功力?”依依问。
“也许有,但如果他有了这等功夫,咱家就不得安宁了。依依,我明日准备往南方押趟镖,你不要远出,除了在家外,只能在这里练练功,记住,练功的时候,千万不要让外人看到。”
林常孝这趟镖接的是位大客户,押的镖多,十几架车。总镖头接了镖,这就需要镖局大部分镖师都出动,他刚高高兴兴的接下大镖,一个老雇主却送来了另一趟镖。
这个要镖的老雇主是一个离了职的二品大员,他只押送一个小盒子,送到东京,出镖银两千两。总镖头林常孝推也不是,接也不是,琢磨再三,还是接了。
可是谁押镖啊,孙可作已然伤残,其余剩下一两个镖师武艺平平,总不能到别的镖局去借个镖师吧?林总镖头正在发愁,女儿依依知道后,爽声说:“我押这个镖!”
“你是个女孩子,怎么能单独出外押镖?”林常孝不允。
“再找个男的不就行了?”
“咱镖局,我带走镖队以后能剩下谁,剩下的一两个武艺还不如你呢,我看,还是从别的镖局借个镖师吧?”林常孝仍想借镖师。
“爹,你借镖师还不如借这驼子一趟呢,让他和我跑一趟镖,再配一两个镖师,护着一个小盒子难道还护不住?再说这驼子武功高着呢,你哪借他这般身手的镖师啊?”
林常孝一听也对,于是说:“人家还要找朋友呢,不知道愿意不愿意?”
“爹,你问他去,你就说我也走这趟镖。”
总镖头林常孝便问鲁智深:“小兄弟,当前有一件事有求于你,不知你能应否?”
“什么事啊?师叔”鲁智深顺口答道。
“你叫我师叔,难道我认识你师父?”林常孝问。
“师叔,您这么大岁数,肯定是我上一辈,您不是我师父,那只能是我师叔了,我不叫您师叔,又叫您什么呢?”鲁智深说。
噢,是从年岁上论的。林常孝心中想到,随后问:“我有趟镖,现在我镖局人手不够,我接这镖又是老客户,推脱不得,小兄弟,你是否能晚些再找你朋友,先替我走趟镖?”说完,双眼直视鲁智深。
鲁智深一听这话,心中开了花,但仍故意推辞说:“师叔,我还要找我朋友,已然误了几日,再误些日子,怕我朋友不快。”
“那就会你朋友去吧,我只好让依依单独押镖上路了。”林常孝故作哀叹。
“师叔,依依出镖啊?”鲁智深立刻急切地问。
“镖局人都走了,没人了,依依也得上了。”
“那我也去吧,依依一个人出镖有危险怎么办?”鲁智深马上说道。
由于护的镖只是一个小盒子,所以不用护镖队伍。主家派一个六十来岁白净脸的老汉,捧着个小盒子来到镖局。
林常孝总镖师一看,马上迎出屋热情地说:“傅管家,我们取镖就行了,还让您亲自送上门。”
“我不亲自送上门,你们怎么押镖?”那六十来岁微胖的傅管家说。
“我们过去取镖不就行了。”林常孝客客气气地说。
“主子让我携带这小盒和你们同行,镖在人在,镖失人亡。”傅管家脸色严肃地说。
林常孝把老管家让进屋,这才问道:“请问,这镖我能看看吗?”
“当然,托镖的人还不让押镖的看货,到时候说不清道不明,您看吧。”说完,把那个长只有一尺多的枣红色绸布包打开,露出一个紫黑色的檀木匣,把木匣打开,里面又是一个体积和外面木匣相差不多,只是略小些的木匣。
林常孝感到有些奇怪,但还是打开了那个小木匣,结果里面依旧装着一个颜色样式相同的木匣。总镖头耐着性子打开了最后一个木匣,里面摆着个青黄色晶光闪闪鸡蛋般大小的圆球。
“这是?”总镖师问。
“这是一颗夜明珠,我主子想把它献给西太后,给他儿子谋个职位,所以把它送到东京,交到那位和西太后能说上话的人,再转手交给西太后。”
“原来如此,你这珠子标银多少钱啊?”林常孝问。
“怎么也得二十万两吧?”那傅管家说。
“货值二十万两,只给镖银两千两,是不是少了点?”
“好说好说,再给你加三千,如果镖送不到或出闪失,你镖局得赔我主子二十万两。”
“当然!”林常孝应道。
……
“总镖头,我带着木匣同行,你押镖不用大张旗鼓,只派两三个人和我同行便是,穿些寻常衣服,装作寻亲访友便是,您看行吗?”
“行啊,我把它们叫过来,您看看。”说着,林常孝便把鲁智深和依依叫了过来。
那傅管家一见进来个女将和一个又拐又跛的少年,脸色立刻大变,哭笑不得地说:“林总镖头,我押这镖可是二十万白银的货和我这条老命,您派这两位镖师,未免有点不伦不类了吧?”
林常孝听他担心,“哈哈哈”爽朗一笑说:“这姑娘是我女儿,没把握,我敢把女儿派出去押镖吗?我就是不怕你的货丢了,还怕我女儿出意外呢。”
“你闺女武功那么厉害?”傅管家问。
“我闺女武功比较好,一般三五个盗贼近不了她的身,同时,还有一个男镖师跟着呢。”林常孝说。
“就是他?”傅管家不屑一顾地用眼角看了看面前站立的驼背。
“他虽然年纪小,可是有些武功,要不您老人家出手试试他?”林常孝知道傅管家武功颇高,不禁说道。
“行,小伙子,我老汉站在这儿,你能两掌把我推后一步,就证明你有功夫,我就放心让你护镖!”傅管家自认练过两年,双腿一叉,气沉丹田。
鲁智深见老汉这般托大,也逗起了心头的玩性,暗道:老人家,你几十年前可能武艺高强,但岁月不饶人啊,瞧你胡子白了,脸蛋胖了,一身赘肉护体,哪像个功夫高强的人,只不过和我摆摆样子而已。我这一掌下去,你还不飞出七八丈?
但转而一想,老人托大自是他的谨慎,怕货物半路出个闪失,自己装成个跛锣鼓,别人看着不信倒是合情合理。
这一掌可不能用上十分力气,万一他老胳膊老腿被推折了几根骨头,自己怎么向总镖头交代啊。
于是鲁智深收回不少力气,只剩下二分水准。林常孝站在一旁,他深知傅管家是有些功夫在身的,但他相信鲁智深用力一掌肯定能将傅管家推出几尺。
后见傅管家使出千斤坠,他知道这门功夫看似平常,立地却稳得很,好似柳树在地上扎了根一般,任凭狂风暴雨,也难将他撼动。所以,林常孝心里犯起了嘀咕,他又见鲁智深撤了架势,收了力气,便在旁边吟起唐诗:“朝辞白帝彩云间……”
鲁智深纲要去推傅管家,猛然听到师伯念唐诗,微微一愣,明白了对方心意,赶紧加上四分力气运在双掌。
傅管家使出千斤坠功夫,抱着双臂立定在那里,心情坦然。因为这千斤坠是他自小学成的,年轻时打场子卖艺时腰捆一条绳,十几个人拉不动他。这些功夫年轻那会天天练,挣了不少钱,后来才投奔现在的主子,当了官家,虽然多年没使,但根基稳固。
如今使出来,也像模像样,大概有个年轻时七八分水准。
凭一个小小的驼背也想把我推动?我只要肚皮往出一挺,还不给他弹出丈二远去。傅管家心里正想着鲁智深的狼狈相,忽然听到刘总镖头念起了唐诗,不禁奇道:他是个武人,为何这时念唐诗,一定是提醒驼子卖上气力,我可不能粗心。
“老人家,你站好了,我可推了?”鲁智深说道。
“推吧!”傅管家点点头。
鲁智深双掌收缩,迈步向前,来到傅管家身边齐齐一送,只听“呯”的一声,傅管家仰面倒退了好几步。
其实他在推出之际,心里终究怕伤到对方,又把力气收了三成,只有三成功力打了过去。然而就是这三成功力,也把傅管家拍得差点摔倒,心血上翻,喘息了好一阵子才缓过气来。
傅管家缓过气后,愣愣地看了看鲁智深,才一挑大指说:“好力气,行,押镖的就是他们俩吧。”
说着,和鲁智深到内屋,商量了一会儿后才返回,说:“我们俩都准备好了,请姑娘换上男装,一同上路吧。”
依依回屋,高高兴兴地换上男装,身背一口宝剑,和傅管家与鲁智深一同上路,三人晓行夜宿,日夜兼程,不几日,已近泸州地面。
刚到十里铺,鲁智深便闻到一股香味,这股香味十分醇,又很柔和,似炖鸡,烤鸡的香味。他虽然扮成个驼子,脸上也画得好似二十岁青年,可实际上他仍旧是个十四岁左右的半大小子,再加他自从吃了月衣白龙后,胃口大开,所以一闻这鸡肉香味,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忙对傅管家说:“大伯,什么味这么香?”
“泸州脱骨扒鸡。”傅管家说。
“泸州脱骨扒鸡,香味怎么那么浓,在平进,我闻那炖鸡怎么没有这般香味?”
“那是他选的料不精,制作方法也简单。”
“料不精是怎么回事?”鲁智深问。
“咱们平进那的炖鸡,什么鸡都有,大鸡,小鸡,下过蛋的母鸡,三四年的公鸡,甚至连不是现宰的死鸡都拔了毛,卖给你吃,当然不如这泸州扒鸡好吃了。”
“难道这泸州扒鸡不是什么鸡都成?”依依也凑上前问。
“当然了,这泸州扒鸡,使用泸州特产的一种鸡,叫作三黄鸡,从小喂大,喂几个月,只要鸡长的半大第一声叫开始,便杀了做扒鸡,决不让它叫第二声。为什么呢,公鸡打鸣第一声,母鸡下蛋第一声的时候肉嫩,如果第二声叫出来,公鸡带些骚味,母鸡肉板,做出来以后带着隐隐的鸡屎味。所以泸州扒鸡选的都是泸州产的三黄鸡,杀成白条鸡后,用十五种中药浸泡,泡五天,然后放锅里煮,煮后抹上蜜和盐,放到锅中熏,然后再抹上阿胶放到盆中蒸,泸州扒鸡唯美脱骨,香气扑鼻。”
傅管家滔滔不绝地卖弄着知识,讲的鲁智深口水更是止不住了,一下流了半尺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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