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同干了三碗,又畅谈了一番,这才离开酒店,走向下榻客店。
三人来到客店,张顺、时迁等人知道鲁智深将杨再兴收入帐下后自是一番祝贺,这个按下不提。
却说,鲁智深正午一过便单身匹马来到永和乡,稍做打听,便得知孝悌里岳家所在。沿路策马,鲁智深来到岳家门前。篱笆小院,茅草陋屋,这便是一代抗金名将,千古传诵的民族英雄岳飞现在的家。
下马轻叩篱笆门,一个慈祥的声音从茅屋中传出:“何人叩门?”
“小可鲁智深,特来拜见岳婶及师弟岳飞。”
‘吱呀’一声,木门洞开,一个四十来岁面色慈祥的夫人走出。
“你称我家飞儿为师弟,莫非也是周教师的徒弟?”
“不错,小可正是周侗师父的徒弟。路过汤阴,听闻师弟居于此地,特来相见。”鲁智深道。
“原来是飞儿的师兄,快请屋里坐。”岳母连忙道。
鲁智深将马拴在门前树上,随岳母进入偏房。
“这是飞儿的书房,林先生您先在此稍候,我让人去将飞儿从田间喊来。”岳母为鲁智深沏上茶后道。
鲁智深点头应是。
岳母走到屋外,对院外玩耍的小孩道:“小石头,去田间叫你飞哥哥去,就说他师兄来了。”
那小石头清脆地应了一声,飞快地向田间奔去。
书房内,鲁智深四下打量,摆设简陋,木椅方桌,除此之外便是一个书架,架上摆放着不多的书籍。鲁智深略微翻看,多是兵书韬略,经史子集寥寥无几。
没过多久,便听篱笆门响,却是岳飞归来。将农具放在院中,岳飞开门入屋。
“岳师弟,为兄鲁智深有礼了。”
“原来是‘豹子头’鲁智深林师兄,岳飞常听师父言及师兄,每每称赞,岳飞心生向往,不期今日相见,何其有幸!”
周侗一生收有三位有名的徒弟,大徒弟是河北‘玉麒麟’卢俊义,二徒弟便是鲁智深,三徒弟正是眼前的岳飞。这三人都是鼎鼎有名的人物。另外还有一位则是因心术不正被逐出师门的史文恭。
“小师弟过奖了,今日上午观小师弟与人比武,枪法沉稳中不失狰狞,鲁智深心下佩服。”
“师兄的快抢,师父也常在小弟面前提及,小弟亦是敬佩。”
周侗授徒,最擅因材施教,同样的枪法教给不同的弟子,便演化出不同版本。如鲁智深已练至大成的林家枪法,以及岳飞尚在完善中的岳家枪法。虽同出一门,风格却完全不同。林家枪法以快著称,轻盈飘逸,最擅速度;岳家枪法以稳称雄,稳中求胜,不失犀利。
鲁智深与岳飞一番交谈,但见岳飞之稳健。心下不禁感叹:年纪轻轻,性子便如此沉稳,果真不愧是千古帅才。
“修得文武艺,卖于帝王家。岳师弟熟读兵书,又精通武艺,是有大志之人。不知今后作何打算?”鲁智深问道。
“自是与师兄般投身行伍,报效朝廷,精忠为国。”岳飞答道。
“报效朝廷吗?师弟有所不知,为兄早已是戴罪之身,如今逃亡在外,报效朝廷是不可能了,只求精忠为国而已!”
“这……师兄因何获罪?”岳飞在乡下务农,是以鲁智深获罪之事尚不知晓。
当下鲁智深将自个因何得罪高太尉,如何被刺配充军的经过说了一遍。
“如今朝廷奸臣当道,师兄这般人才不能为朝廷所用,委实令人扼腕叹息。只是不知师兄所言‘不能报销朝廷,但求精忠为国’却是何意?”岳飞一番感叹后,问出心中疑惑。
“依师弟所见,‘国家’二字何解?”
“国家,家国,指的便是这天下。”
“不错,为兄要做的便是为这天下,为黎民苍生精忠而已。”
“可是这天下,这黎民苍生不正是朝廷的吗?为天下黎民精忠,不就是报效朝廷吗?师兄先前所言岂非自相矛盾?”
“师弟此言差矣,若这天下是宋廷的,那三百年前的天下是谁的?三百年后的天下又是谁的?”
“这?自然是属于当时朝廷的。”此话已是违逆之言,是以岳飞说的小心谨慎。
“师弟此言亦错。从古至今,无论夏商周还是隋唐宋,朝廷俱是不断更替,不断变换。但没有变得却是这万里江山,黎民苍生。所以,在为兄看来,这天下属于黎民,属于苍生,而不是属于某个朝廷,更不是属于某个人。”
“啊!师兄此言,师兄此言委实大逆不道。”沉稳的岳飞被鲁智深之言惊的再不沉稳,连连失声。
“大逆不道?古圣贤早有言:民为贵君为轻,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可见这黎民才是天下之主。若朝廷昏庸,不堪,不顾黎民死活,黎民自然将之推翻;反之,若朝廷开明,吏治清明,为苍生谋福,苍生自然拥戴。纵观古今莫不如此,师弟以为然否?”
“这……”岳飞被鲁智深一番歪理说的混乱,无以言语,只觉鲁智深所言大有曲解圣贤明言之意,一时之间却也无以反驳,只得深深思索。
“哈哈,为兄言尽于此。师弟要精忠报国是好事,只是却要搞清这‘忠’的对象究竟是谁,这‘国家’又究竟是属于谁?是属于那高坐在朝堂之上的赵官家,还是这天下的黎民苍生?”
言罢,鲁智深见岳飞陷入思索的混乱之中,也不叫醒他,从怀中拿出数锭白银,放于书桌之上。其后步出书房,拜别岳母,解开缰绳,翻身上马,策奔而去。
待岳母到书房将岳飞叫醒,两人追出院外,鲁智深已杳然无踪。
鲁智深策马奔腾,却有些意味索然,可谓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一个少年岳飞尚且难以说服,更别提能在儿子背上刺出‘精忠报国’四字的岳母。
残阳低坠,恰黄昏时分,鲁智深回到投宿客店。用过酒菜,回到房中倒头便睡。
第二日一早,天色微亮,众人便起床赶路。
一路无话,只遇到一些小毛贼,众人不必出手,便被精力旺盛的小将杨再兴打发掉。自然不值一表。
两日后,东京城出现在眼前。
“这京城果然雄伟,只是这城墙大门便是别的城池无法相比。”
除了鲁智深外,余下十六人都没来过京城,看到如此雄城,自然发出感叹。
此时,鲁智深额头金印虽然除去,也没留下任何痕迹,但仍需小心,以防被熟人认出。张顺走上前使了些银两,众人及两辆马车便被获准入城。
鲁智深领着众人找了一僻静小店,入住其中。
傍晚,张教头行走在大街上,他的步伐有些沉重。
残阳红日,平添几分凄凉,恰如心境,张教头不自觉便叹了口气:“唉!”
张教头这声叹息中包含着屈辱与怒恨。女婿一身本领,刚正不阿,却遭陷害,落得刺配充军的下场,有冤不能伸是为屈辱;女儿红颜薄命,不仅为夫婿招灾,自个还葬身火海,最终尸首难辨,丧女心痛,不能报仇是为怒恨。
张教头暗自神伤,步入小巷,恰小巷僻静无人。便见一人快速来到教头身边,低声道:“教头可想女婿女儿,若想得见,请随我来。”
“你是何人?”张教头前后扫了一眼,见巷中无人,这才小声问道。
“小人时迁,乃是鲁智深大哥的兄弟。张教徒随我前来,便可见我家大哥。”
“啊,他怎么来了东京,这也太危险了!
“张教头勿要担忧,鲁智深大哥已经做了安排,断然无事!”
说完,时迁前头领路,张教徒尾随其后,两人急急匆匆来到鲁智深投宿客店。
进入客房后,等候在内的鲁智深连忙站起施礼道:“小婿拜见岳父大人。”
“你怎么回来了,被人认出来怎么办?”鲁智深杀了解压差官,逃跑一事已被衙门立案通缉,张教头自然知晓。
“无妨,小婿做了安排,脸上的金印也已去除,不是熟悉之人断然认不出。”
张教头定睛一看,果见鲁智深嘴上粘了胡须,脸上也仿佛抹了粉,比以前白了许多,走在街上,即便走了个面对面如果不仔细看,也难以认出。
“你为什么回来,莫非是想给贞娘报仇?此事万万不可,太尉府守备森严,高俅出入又有大批随从,弄不好,报仇不成,反而搭上你自个性命。”
“岳父大人勿急,小婿此次前来东京并非为找高俅报仇。另外,贞娘和锦儿并未死,他们现在都被我安置在梁山。那两俱葬身林府的尸身,乃是当时押解我的两名差官。”
“啊,贞娘和锦儿没死?”张教头先是一惊继而大喜。
当下,鲁智深将自己如何返回东京救出贞娘和锦儿,又如何布置安排的经过详述了一遍。
“未能及时告知岳父大人,还请岳父大人恕罪。”鲁智深道。
“事急从权,当时情况紧急,我能理解。”
鲁智深与张教头又聊了一会,详述了贞娘现在的生活,让张教头安心。张教头不便多留,这才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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