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先帖木儿穿着粗气,咽下吐沫缓解口中的干涩,顺着脸上留下来的血,也随之进入嘴角。
腥甜又苦涩。
任凭如东的寒风,吹拂他单薄的衣衫,而手中的长刀依旧斜点着脚尖。
那双早就没了惊讶,变得麻木的双眼,在眼框里来回转动,扫视周身围绕的黑甲军。
就在昨夜,他正与帐篷里面那个女人欢乐,共享人生销魂之时,一声炮响让他放弃了本要沉醉的身体。
翻身抓过衣衫,还没来得及走出帐门,一阵呼啸的箭矢,便带走了那个他深爱的女人,或者说前一刻深爱的女人。
要不是冲进来的守卫,他也许会上前摸摸那‘爱人’的脸蛋儿,就算惨白起来,也分外的好看。
就是这么让人感伤的瞬间,被账外吹拂进来的冷气撕碎,让他从中清醒过来,领着刀走出帐门。
就在他迈出去的刹那,发现自己的大营已经火光冲天,慌乱的人在夜色中流窜,而远处更是传来阵阵喊杀之声。
他有一种预感,不是不详,而是这一次将彻底失败,可他是一个武士,将与周身的人同赴死。
这个时候,他只能这么想,因为四周都已经是敌军的呐喊声,他想要跑,也不知道哪里才是出路。
也在眼前的场景中,他又深深的陷了进去,还是那个守卫,将一件铠甲披在他身上,用一种近乎绝望的表情大喊,都元帅?
也先帖木儿嗡鸣的耳洞,也告破刚才那如环境的迷茫,重新接受刀周围的刀兵铁马,金属相撞,鲜血横流。
失败!
这个词在他的心中复加,一层层堆叠压得他喘不过气,只能挥舞着弯刀,发出麻木的指令,稳住军心,共同迎敌。
命令是麻木的,那他手下的数十万人,也已经变得麻木,是求生、是珍爱生命让他们不得不麻木。
也就形成在他眼中的逃亡,没有人再愿意抵挡,因为自己的主将不知道在哪,也许他自己也跑了。
这时候,来到他身边数千人的探马赤军,这些人都号称精锐,只不过随着时间的退役,再精锐,也有生锈的一天。
在面对山呼海啸的云家军时,他们那生锈的地方彻底暴露,而后便被无情的摧残。
也是在今夜,他发现自己的亲卫探马军,在对方面前是如此的不堪,与勇气无关,而是除了骁勇意外的兵器。
他没想到的是,对方能拿出几排火铳,而后一起喷发出他没见过的火舌,将自己的精锐,无情的摧毁在冲锋的路上。
几番轮回下来,他的亲卫们接着同伴的尸体,终于冲进人群,挥舞着他们擅长的弯刀,切割那些手持火铳的人。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在撕咬对方的时候,从对面的阵中,飞舞出漫天的火光,等落在地上时,才看清那是燃着火的旱天雷。
雷声结束,血肉横飞,这对于也先帖木儿而言,比这还要惨烈的场景他都见过,可还是心中震颤。
本以为此时此刻,便是发动的好机会,他便再一次高呼,剩下的探马赤军重新整阵,趁着火器的间歇发动攻击。
只是,这最后的渺茫希望,也在对面那如雨下的弩箭面前,尘埃落定,他要是知道,这是云家军训练许久的步军战术,也许心里还不会如此难受。
拼杀继续,不知死伤几许,终于与人进入肉搏,这才是他们熟识的刀与肉,血与铁。
也不知挥舞了多久,一缕晨光从东方升起,他自己也终于感受到了疲惫,手里的刀虽被自己压制,可还是抖动的打着哆嗦。
再看看周围,自己的亲卫已经死伤殆尽,能站着的只有他自己,也先帖木儿抿了抿干燥的嘴唇,舌尖轻点嘴角的血迹。
“这就是也先帖木儿”
围拢的云家军中让出一条路,一个被拎着脖子的元军,在那大汉的怒目下指着场中人。
那大汉将人丢开,拖着长刀向场中走,每走一步,两边的人都低头见礼。
也先帖木儿见有异动,他这才抬起头,由脚向上,最后落在眼前人那张坚韧的面庞上,眼角不免跳动,这人真是高猛。
“你就是云二?”
他张开已经干瘪的嘴唇,由喉咙深处发出沙哑的声音,还带着些许的安慰,毕竟能见到打败自己的人,这也死得其所了。
站在他对面的大汉,眉头跳了一下,道:“就你刚才直呼我们家二爷,我便能一刀斩了你,只是我念你也是勇武之人,便让你双拳”
说吧,大汉将手中兵刃插在地上,挽起两条手臂。
“你不是云...”
也先帖木儿先是一愣,接着笑起来,漏出那张一夜苍老的脸。
“我是云家军前卫统领兼先锋官常遇春,我们家二爷你是见不到了,来吧,我给你一个有尊严的死法”
常遇春说完,袖子也已经整理完毕,漏出古铜一样坚韧的手臂。
“好”
也先帖木儿捋了一下头发,把那把满是豁口的刀甩向一边,一样颤魏着钉在地上,一双大手伸展开来。
喝~
两道身影同时发动,像两头奔牛一样撞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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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找人决斗去了”
黄四郎点着手里的册子,也比他称作为通事薄,所有他们云真卫打探的消息,挑重点他都记录起来。
像这样的册子,他已经记满了不下十本。
“人的性格总是会变得,现在他还年轻”
云晔说完,看向不远处一圈人围着的场地,一道身影将另一道身影撞到在地。
心说,人家刚二十出头的年纪,有这么一个爱好怎么了,武将么,可以理解。
要是自己也有那身子力气,也要上去和人决斗,这好歹也是一个在众将士面前,展露勇武的好时机,再说还能增进那些人的崇拜度,本身就是一件好事。
黄四郎点着头,没细想二爷说的话,只是看着眼前一样年纪轻轻的人,心道,说别人年轻,您自己不也一样连胡子都没长全科儿。
这时,一个云真卫来到他们两个近前,道:“二爷,东边刘福通的人马正向这边过来”
云晔听罢点头,侧着身朝着东面看了两眼,黄四郎也看了过去,道:“二爷,这人是来捡便宜的么?”
“便宜?哪里有什么便宜可捡?”
云晔斜了一眼,转身继续看那边的单挑,看到常遇春战胜之后,拍手道:“再说,就是有便宜,他能在咱们这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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