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陈勋换了一身常服,借着黑夜的遮掩,转了几个巷子口,来到这家不起眼的客栈。
来的路上,他一直在心里嘀咕,这两天遇上的事情有些奇怪,怎地平白无故,就接到有人来的密信,这还不算,今天夜里还要见自己。
刚接到这个邀请的时候,有些犹豫不决,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他还是应邀赴约,身为荆州的州尹,他还不相信,谁敢在荆州城里面对自己不利。
凭着这份心思,他只带了两位随从,还是从随州跟着他一起来的,这件事怎么都有些古怪,他不想知道的人太多。
进到客栈之前,他让其中一个留在外面看着,如果一炷香的时间还没出来,就回州府调兵前来。
他则带着另一个随从走进客栈。
客栈伙计见来人,赶紧上前邀请进来,自从大凉建国以来,还没有什么宵禁之说,所以城中夜晚也是灯火辉煌,那热闹的地方,更是人声鼎沸。
“客官,里面请”
伙计弯腰说话,将两人迎了进去。
“我们应邀找人,二楼三号房,姓郑”陈勋的随从,站在柜台前面道。
“好咧,您稍等我看看”客栈的伙计,没有因为对方不是住店而感到冷落,非常认真的拿起登记册子。
这种册子,在大凉建国之后,便应运而生,所有住店的客人,都要进行登记,祖籍与去往,何时进店,何时离开,几人,相貌如何,全都写的清清楚楚。
“两位客官,请问是不是有姓陈的大官人?”店伙计翻到了一页,抬头问眼前两人。
陈勋点头,他的随从道:“正是,那我们能上去了吧”
“那就对上号了,二位请”客栈伙计合上登记册,伸手请两人上楼。
笃笃~
陈勋站在门口,转身望向楼下大堂,此时的夜色已经深了,二楼与大堂显得都空落落,就如同他现在的心,也是有些空落。
他的随从敲了敲门,刚刚放下手,那扇门就开了。
门口站着一人,朝着陈勋主仆漏出笑脸,道:“陈先生,来的好准时,里面请”
“好”陈勋点头,双眼却向里面看了看,心中一横,来就来了,站在门口还不让人瞧了笑话,想到这里,便迈进门。
“不知这位小兄弟找我来,所谓何事?”
陈勋走到房间,那个迎接他的人倒茶,而后递过来,陈勋哪有心情喝茶,而是开门见山。
“陈大人,可不是我找您,是二爷来了”
“二爷?”陈勋愣了一下,眼前这人他不认识,那这天底下二爷可多了。
“您先坐下,我这就去请二爷”郑源一想,自己跟在皇上身边才多久,这位当初来上任荆州州尹的时候,自己还是跟在吴总管身边呢。
这位陈大人不认得,那也是自然。
“不用了,我还没那么大的谱”
一道朗声在内房传出,惊得陈勋双膝一软,赶紧扶着桌子站定,这声音熟悉啊。
还记得那天在随州皇城,坐在保和殿上,就是这声音,亲自将自己点在了荆州。
当看清来人时,陈勋再也站不住了,赶忙行大礼颤声道:“皇上,臣该死,还让皇上您操心荆州的事,臣万死”
“一见面就嚎丧,你想让我少活几年是吧”云晔走近站定,在陈勋身后的随从还没反应过来,双手颤颤巍巍,震动得瘦脸也跟着律动,这辈子能见到皇上,死也值得了。
可谁想死,谁都不想。
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死嘛呀。
噗通~他跪了。
“起来吧”云晔拉了一下陈勋的衣袖,后者赶忙起身,恭敬的站在前者面前,低头不语,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你刚才说荆州的事不让我操心?”云晔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陈勋慢慢的挪动过去,缓缓的坐下。
他不是惧怕皇上,而是因为皇上知道了杨奂的事,不管这件事是真是假,杨奂这个人的臭名,皇上肯定是知道了。
自己在这里一年,居然还让这个毒瘤存留至今,他这是严重的失职,罪不可恕。
“你不让我操心荆州的事也行,倒是别给我上折子啊,我也省的清净”云晔接过郑源递过来的茶杯。
“皇上”陈勋刚坐下的屁股,又一次离开冰凉如他此时的心一样的板凳。
“行啦,别在我面前拘着”云晔挥了挥手,将还要行大礼的陈勋拦下,向郑源挑了挑眉头,后者当即领会了意思,走到一旁拉着陈勋的随从道:“走,咱们去温一些酒”
陈勋的随从跟着走出去,郑源转身关上门,拉着他来到大堂叫了一份小菜和一壶茶。
“郑兄弟,咱们怎地不去给...温酒?”陈勋的随从不明的问,怎么咱们还自己吃上了,那两位,或者说那一位九五之尊还等着呢。
“你叫个啥”郑源抓了一把果脯,丢进嘴里。
“朱文”
“哦”郑源愣了一下,道:“你还真对得起这姓氏,那位找你们家大人来,你以为真的喝酒啊”
“哦哦哦,懂了懂了”
朱文连连点头,刚才那么一会儿神经紧绷,到把这样简单的事忘了。
“郑大...兄,来,喝茶”朱文反应过来,立刻变得殷勤起来,眼前这位是什么身份,那是皇上身边的人,了不得。
那位吴大总管,离开了皇上之后,立刻就去了大兴,正二品的封疆大吏,用不了多久,一品大员就不成问题。
而眼前这位,没准哪一天,也是一位封疆大吏,不管以后能不能见面,多认识一个这样的人,和别人吹牛的时候也有资本。
别说你们认识哪个哪个大财主,咱们见过当今万岁,还与万岁身边的大总管同桌喝过茶,厉害不?
厉害极了。
二楼。
陈勋给云晔恭敬的倒茶,一时这身子不自在起来,就算当初在保和殿,这位九五之尊与他对坐聊过几句,可那是满堂与他一样的学子。
现在不一样,现在是单独相处。
“陈勋,朕叫你来,有两件事”云晔看着对方,继续道:“这第一件,朕要把你贬到三名县做县尹,你可有怨言?”
“臣领命,毫无怨言”陈勋刚要再次行大礼,却被云晔拉住肩膀。
“你要记得,你还年轻,今年是二十有八吧?还年轻,多多历练对你有好处,这其中的原因,不必朕多说吧?”
“臣明白”陈勋点头,心中苦楚尤自知,他没有任何的根基来到荆州,官场上的欺上瞒下他更是知道,他在荆州,就是一个光杆司令。
“要不是看在你没有与那些人同流合污的份上,今天朕就不来见你了”
“臣知道皇上的苦心”陈勋虽然不精通官场上那些尔虞我诈,可懂皇上的心,要是皇上不待见自己,今天何须找他来见面呢。
直接贬为庶民,也不过分。
</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