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克跪下的时候,众人已经震惊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一个四品千户营官,这是个什么存在,这在荆州就是天王老子,一方大吏。
让一个封疆大吏下跪的人,肯定不简单,只不过,这些人都没有想到,这个人是真的不简单。
他们都没有想到,是他们的想象力跟不上。
“皇上万岁”
其他人就算是再傻,也都明白了过来,刘通等人也都跪下一片,杨奂就算是有多么老辣,也是丢了手里的核桃,匍匐在地上不敢抬头。
这是规矩,也是礼仪,面对皇上行礼,在后者没有给予回应的时候,不得抬头窥伺龙颜。
一时间,大堂上下,都跪倒一片。
“连克,刚才朕还想着夸赞一番你的大义,只是,你忘了,大凉十六卫兵士,武装在外时,不必行大礼么?”云晔站在二楼,丝毫挪动的想法都没有。
“给我滚起来!”
“是”连克身体一颤,如被雷击一样弹起身子,紧跟着大喝道:“巡狼卫六营,起”
“嚯!”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所有兵士都立刻起身,面露雄武的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此时此刻,有那个当初的二爷站在那,谁敢动。
“皇上。。。”
连克拱手,只不过接下来想要说的话,都被打回了肚子里,只听云晔道:“胡英,去把这些人带回去交给陈勋,让他自己看着办”
“是”胡英领命。
云晔又看向连克,低沉道:“你给朕滚上来”
说完这话,他转身回到房间。
此时,大堂里,胡英指挥着人,将杨奂等一干人全都带出去,在没有惊动太多人的情况下,送到了州府衙门。
一路上,没有闹出一点幺蛾子,有皇上亲自在荆州,谁敢作死。
只是刘通,像是没了魂儿一样,跟着眼前人的脚步,如同远途跋涉一样走进州府衙门。
这边,连克让剩下的兵士在外面守着,任何一个活物都不能靠近,要是有,都军法处置。
而他,将身上的铠甲都脱了下来,赤裸着上身,手里捧着打马的鞭子,上了二楼。
刚到天字三号房的门口,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将手中的鞭子举过头顶,沉声道:“还请皇上责罚”
房间内的云晔,自顾的品着手里的茶水,没有说话。
站在一侧的正源,看向赤裸上身,跪在门口的连克,刚要张嘴,却又咽下了要说的话。
胡英则是站在连克身后,等着皇上令下,对这个人是杀是剐,就等着一句话了。
他可不会因为对方给他一碗酒,夸了他一句,而心慈手软。
“皇上,连克知道错了,还请您责罚”连克说着话,语音中尽是梗咽,像是犯了错误的孩子一样,眼睛里已经泛起晶莹,只是在眼窝里刚出现,又被他收了回去,只是因为屋里传出了一声冷哼。
郑源想要开口,可就是不知道怎么说这第一个字,最终还是又如同刚才一样,咽了回去。
“郑源,你有什么话要说?”云晔瞥了他一眼。
后者闻言,顿时像是明白了什么,紧忙道:“二爷,您这茶凉了,我给您换个水”
“不换,就这么放着”云晔低沉道。
主仆两人的对话,平常的不能在平常,可这句话中的玄机,已经在明白不过。
尤其是连克,他听了两人的对话,顿时醍醐灌顶一般,颤声道:“二爷,连克犯下大错,不该不严加约束家中之人,这才给您蒙了丑,还请二爷责罚”
“哼”云晔终于用余光斜了他一眼,清冷道:“你自己家的事情,给我蒙什么丑,别往自己脸上贴金,容易压死你自己”
“是,二爷教训的是”连克惊喜万分,只要这位能跟自己说话,那就是说明,这件事对于自己来说,还没有那么坏。
再者说,刚才的玄机就在于,眼前这位皇上,对在他心中有位置的人,都知道叫二爷。
只要二爷没想着满门抄斩你,那就会骂你一顿,而后在罚你一个大的。
不然,全都西天见吧。
“别以为郑源给你点了个乖巧,你就真以为这件事翻篇过去,没那么容易,鞭子还是要打的,不打,你记不住齐家这个道理”云晔说完,示意早就站在门口,等着命令的胡英。
胡英点头,拿过连克高举的鞭子,挽起袖子说了句:“连将军,您得着”
说罢,胡英的鞭子发出呼啸,紧着传出皮鞭与肉皮接触,发出的阵阵噼啪声。
楼下的兵士听见,面色上虽然没有变化,他们这些人都知道,也经历过,挨鞭子是绝对是好事。
如果在军中犯错,连鞭子都不挨,那就只有一条杀头路了。
终于,在一阵交响中,鞭子已经停止,连克的后背已经皮开肉绽,猩红一片。
只不过,他脸上却没有半分的痛苦,倒是笑容占尽了颜色。
他心里清楚,只要二爷责罚你,那就还把你当成自己人,还能看得上你,要是一句话不说,那妥了,你以后就算能活着,也再也入不得二爷的眼了。
如果是这样,那他认为,还不如去死。
“有多久没给我牵马了?”云晔坐在原位,扭过头,侧眼看过去。
“十二年”连克咧着嘴,一点都不觉得后背火辣的疼痛,只是大脑里,回忆着从前,在二爷还刚刚起兵时,他还是天天伺候在二爷身边,那个愣头青的牵马官。
一想到这些,后背这点痛算什么。
“这么久了么?”云晔站起身,向前走了两步,道:“我还乖想着的,这样,剥了你这身甲衣与领章,回来给我牵马吧”
“谢二爷”连克当即叩首,心中激动不已,在外人看来,这是因为他犯了错误,被皇上从四品打回了原形,身上的这些头衔也是一瞬间流逝,用命换来的荣誉也随之消散。
可他自己心里明白,这是二爷保护他的方式,自己在二爷的心中,还是有些地位的,那他还不激动?
“听说你的儿子也有了?”云晔又向前走了一步。
“是,今年刚得”连克点头。
“那就随着你这个做牵马官的爹,一同随着你去随州,也带上他的娘亲吧”云晔说完想要上前再走一步,只是,犹豫了一下,转身背手走向窗口,侧脸道:“只此一次,好自为之”
“谢二爷,二爷恩典,连克没齿难忘,万死难还”
连克再次叩首,只是刚才二爷欲前又止的细节,让他心中明白,二爷这次真的生气了,他不能再挥霍,只能更加为二爷鞠躬尽瘁。
“话别说的太满,滚回去疗伤,在滚回来给我牵马”云晔转过头,对着夜色的街景。
“是”连克站起身,带着淌血的身子,走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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