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的雨线,穿透灰蒙的天空。
不是很密集的细线,敲打在白色盔甲上,发出淅沥淅沥的声响,这是它从天而降,落地之前最后的沉吟。
摩根蹲在草丛中,双眼如鹰一般审视着树叶之后,山丘意外的世界,期待着黑色降临。
他抬起手,抹掉从眉头上滑落的雨水,重新获得视线,心中暗骂了一句,这鬼天气,还有这份鬼一样的命运。
“琼恩那个蠢货,每天都想着女王床榻上那杯酒,他自己想喝,偏偏带上我们做什么?”摩根抱怨了一句。
在他口中这个琼恩,是他的上级,准确的说,是他主人的主人,一个没有什么可拥有的伯爵。
因为他已经失去了土地,就是因为换取一支莫名其妙的雇佣军,只要这次没有带回胜利,他那个伯爵的头衔,都应该如同雨后的泥土,人生将是稀巴烂。
“听说那些个东方人都富得流油,只要在身上蹭一下,都能沾些金子下来,也不知道真假”摩根伸手入怀,挠了挠腋窝,身上这个铠甲,是他花了好些个钱,才让那个吝啬讨厌的铁匠动手,最后弄出来的东西,看着都让人怀疑他的防御力。
等穿上的时候,心中的怀疑成为了现实。
“呸,等我这趟抓了一个东方人,到时候我就是有钱人,先换掉自己贱民的身份,然后在向领主贡献些,也做一个地主”
摩根轻轻的仰头,生怕身体惊动了树丛的枝桠,因为他听说过,那些东方人的耳朵,比最厉害的麋鹿还要灵敏,他可不想把这件事搞砸了。
头刚刚仰起来,便被蓄满了水,寻找发泄的叶子浇灌下来,瞬间,他的心情比被村子中那个泼妇骑在脸上还要难受。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我都答应露丝了,帮他去收庄稼,那个小女人怪可怜的,一个人肯定做不来这些,要是被地主家的醉汉儿子看见,那可就坏了”
摩根一想起来露丝,脸上的郁结顿时化开,就算雨水从他弯起的嘴角溜进去,他也没有察觉。
他不想因为雨水,毁了正在如梦似幻的畅想,这样的时间可不多,现在也许要珍惜才行,等回去之后那还有时间做梦。
早就被地主家的活计占尽了时间,想到这里摩根又一次抬起手,抹掉脸上的雨水。
接着啐出趁他不备,溜进他嘴中的雨水,道:“呸~都是一群吸血鬼,那些戏剧都是给贵族老爷们唱的”
“要说浪漫,我在雨中探查敌情,露丝在家中看着远方,这才是浪漫吧”
“该死的雨水,什么时候是个头”
摩根安静下来,因为他知道刚才的那些,都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露丝都不知道他的心,每天还跟那个牛倌儿开玩笑呢。
唔!
突然,他感觉自己的嘴被堵住,摩根不用猜都知道,这是一双大手,而且非常有力量。
他登时伸出左手,死死的掰着嘴巴上的手,另一只手向小腿摸去,那里是一把匕首,是他从那个吝啬铁匠那里顺出来的。
啪!
摩根感觉脖子被重物撞击,还没感觉到疼痛,便双眼一黑昏死过去。
不知在黑暗中游荡了多久,摩根的意识才慢慢的有些恢复,他最先感觉道的,不是雨水树丛中的冰冷,而是温暖。
就像在家过冬,披着没有棉花的被子,卷曲在火堆旁一样,享受火光那么一瞬间的奢侈。
接着他的听力已经恢复,昏沉中听见很多人在说话,只是说的什么,他一点都听不懂。
那个给他温暖的火光,终于出现在他的眼睛里,他看清了这里,是一栋普通的木屋,没有什么特别,就像是自己的家,四壁通透。
唔!
他的口很干,可最里面还塞着被口水侵湿的破布,等他看到左脚光溜溜的时候,突然发觉,嘴里的味道很熟悉。
接着,他的目光看清了人,那些人好像感觉到他醒来,也转头看向他。
一群被火光映射的通红的脸,鼻梁不高,眼睛有些小,嘴巴耳朵,全都在圆圆的脸上。
“东方人!”
摩根心惊的想要后退,只不过被绑在地上,身后便是破屋的土石墙,已经没有了退路。
这时候,一个有些小胡子的东方人站起身挪过来,那身体不是很高大,但非常的结实,他能感受到,就算自己比他高些,可也经不起那人攥着的如石头一般的拳头。
只见小胡子在他面前蹲下身子,看了看他的眼睛,回头跟同伴说了句话,他身后的同伴都是咧嘴一笑。
摩根知道,他们说的一定不是什么好话,因为,自己是俘虏,没有人会天真的以为,有什么好话是对着俘虏说的。
“呼~”
小胡子伸出手,拽下摩根嘴里的破袜子。
这一下,摩根终于能好好的喘口气了,也许过一会儿就是严刑逼供了。
对于这个他就算没亲身经历过,也听得家乡那个打仗没了一条胳膊的老东西说过,当初他就抓了对方一个斥候,生生的折磨了半天,血都已经流尽了,才开口说话。
当时摩根问他,要是你被抓了,你会说话么?
那老东西马咧咧的道:“傻子才会说话,那样就被别人成为了懦夫”
摩根听后,反问,难道被折磨半天,血流尽了也不说?
老东西这次没有说话,因为站在田地里的管家大人,正在用一种吃人的目光看着他们。
老东西恬不知耻的朝着对方笑了笑,而后蒙头干活,嘴里说了些碎碎念。
看到这里,摩根在心底懂了,老东西是在吹牛皮,被人家瞪了一眼,就乖乖的卖命干活,更何况放血。
“你叫什么?”
还在回忆中,蹲在他面前的东方人开口了,而且还说了他能听得懂的话。
“摩根”
摩根毫无防备,就像老东西叫他,他立刻答应一样,没有丝毫的迟疑。
“你们的人在哪里?”小胡子直接坐下来,拿了张羊皮纸指了指。
摩根低头看过去,那羊皮纸上面画着歪歪斜斜的乱线,还有一些地方用红色标记打了×,还有的是圆形符号。
看到这个,摩根顿时想起来老东西说过的,有一种东西叫做地图,上面的线条,记录的是所有王国的位置。
摩根也有幸,在那天远远的看了一眼,只不过,什么都没记住,就知道那是一团团的乱线。
而眼前这个,要比他看到的地图精致的多,要是非要用一件事情来形容,那就是这个地图是地主老爷身上穿的绣花衣服,而他看到那个就是自己干农活时,身上的泥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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