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澈离宫不过三日,就又回了宫。
凌宜公主得了消息,便笑着道:“敏儿都没有玩够,女傅又回来了!”
李太后看着她的眼神里满是宠溺,她摸了摸凌宜公主细软的发丝,道:“都快成大姑娘了,还成日里玩个没够!”
说着,手指在公主的额上轻轻一点。
“哼——”凌宜公主摸了摸被李太后点到的地方,又贴到太后娘娘身边儿撒娇:“敏儿最近读书好用功好辛苦,女傅回家一趟也是奔波,母后就许我们再放两天假罢!”
“好,好,好。”李太后笑道,“要不依你,你必是整日烦着哀家!”
只是,方才公主说到她最近读书用功辛苦的时候,谁也没有发觉,李太后的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
用功读书……李太后微微勾起嘴角。
她又想起了那个叫她恨得牙痒痒的人,那便是德嫔的兄弟,新任阁臣的学生,宁思瑶。
李太后也曾派人去打听过宁思瑶的消息,探子回来只说,宁思瑶已经认了宁修远的遗孀江氏为母亲,成了宁修远的嗣子。
故而宁思瑶如今只在老家应天为宁修远守孝三年,听说他闭门不出,除了嫡母江氏和生母姚氏,连族亲都见不到他的面。
“罢了,算这小子识相!”李太后听他已在应天闭门不出,也算是善罢甘休了。
可是她还忘不了嘱咐一句:“你们派人回去应天,给哀家盯着,眼睛都不眨地盯着!”
“倘若那小子还敢踏入京都一步,尔等须速速禀告哀家!”
“是——”探子们领命去了。
可是,谁也不知道,宁思瑶早就悄悄地又上京了。
李太后是不知道,要是知道了,那还了得!怕是要将一口银牙咬得粉碎!
想当日,凌宜公主得知那宁思瑶竟然与教坊花魁纠葛不清,更当街拉拉扯扯,是何等的心碎!
叫李太后回想起来,还觉得心口疼得慌!
这个女儿啊,是她的心尖子,自小千宠万爱地长了这么大,真是金玉不足以喻其贵,兰芷不足以谓其娇。
怎能生受这等委屈!
李太后想到这一节,只觉得多亏有傅云澈在。连带着挑选了傅云澈入宫为女傅的那个儿子——楚皇,也变得顺眼了起来。
傅云澈自做了女傅后,与公主很是谈得来。
这番公主受了这样的心伤,也全靠她安慰,才渐次回转过来。
若还是先头那个顾子白,恐怕公主才没有这么快就想开,重回往日的开朗明媚。
其实李太后不知道,这看似平常的背后,全是傅云澈的一番心血!
在这个世上,唯有真心才能换得真心。
傅云澈给予凌宜公主的,不仅是简单的开解或是安慰。
而是从日暮到日落,每一分每一刻的陪伴。
不论公主的情绪如何不稳定,或悲伤或恼怒,她都极有耐心地陪在公主的左右。
就连公主身边从小儿的侍从兮青和兮紫都有受不住的时刻,可是傅云澈却没有。
公主悲伤,她就陪着公主悲伤。
傅云澈从不勉强公主用膳,或是睡觉。
她告诉公主:“人的悲喜是不相通的,殿下心里的悲伤,旁人是无法体会哪怕一成的。”
“微臣知道,如今相劝殿下也是无用,叫殿下想开一点儿,开心一点儿,更是不可能。”
“这些只会使殿下更难受,可是好歹请殿下保重玉体,为太后娘娘,广林王殿下,还有陛下,稍稍用点儿东西。”
凌宜公主便是不肯吃东西,她就亲手持了调羹一勺一勺地喂她。
公主若是哭累了,她就拍公主睡觉。
待公主稍稍好一些儿的时候,她就读诗书给她听。
她讲的都是书中的故事,故事中的人各有各的悲欢离合。
听着听着,公主又哭了,她流着眼泪道:“我只道自己痛苦,可原这痛苦古往今来都是一般儿的,到底有没有人能真正从这七情六欲里解脱出来,获得真正的自由?”
这话只将兮青和兮紫的脸都吓白了,就怕公主起了那悄然出世的念头。
可是,傅云澈教给公主:“真正的自由,是不要被感情所囿于。”
真正的自由,是不要被感情所囿于。
即便是女子,也要做自己的主人,不要受旁人的摆布。
凌宜公主信了傅云澈的话,她渐渐地忘记了和宁思瑶有关的一切,她觉得自己可以获得想要的自由了。
可是,傅云澈回来的第二天,她所信仰的这一切就都崩塌了……
那天,李太后似乎心情不大好的样子,来请安的后妃嫔御都叫她早早儿地都打发了。
就连楚皇也没和她说上两句话,李太后就道:“哀家乏了,皇儿先回罢。”
真是奇了怪了,一大早起来就乏了。
楚皇也不做声,他向来不耐敷衍李太后,若是知道了李太后为什么而心烦,恐怕又是一场事情。
这会儿李太后打发他走,他便是求之不得了。
人都走了,李太后也进了内室休息,外间儿一个人都没有。
外间门口只有何欢立着等吩咐,她见了凌宜公主,忙行礼道:“殿下来了,奴进去禀报太后娘娘罢。”
公主摆摆手:“罢了,我方才落了帕子的房里,我自己进去寻罢。”
说罢,她吐了吐舌头,如此丢三落四,叫李太后知道了必然是一顿好说。
“殿下,让奴进去帮你寻罢。”兮紫知道公主心意,便道。
凌宜公主摇摇头:“罢了,我自己进去罢。”兮紫虽是从小儿就跟着她的,可是待会儿她若真是叫李太后给说一顿,给兮紫听到了也好没意思。
说着,凌宜公主不让通报,只自己悄悄儿进了房里。万幸!李太后大约在内室罢,外间竟是一个人也没有。
她正待去寻那帕子,谁知竟听得内室传出声音来:
“哀家真是咽不下这口气!那叶家也忒得了意了!”分明是李太后动怒的声音。
凌宜公主心下只觉得奇怪,叶家……不就是叶芷珊她们家么?这是怎么了?
因想着,她连帕子也不寻了,只悄悄儿凑近内室门口,偷偷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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