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修真小说 > 清风志 > 20 老板不差钱
    司徒皓月就有些无奈,正要开口说话,却又开始咳嗽。

    这一咳便是没完没了,扶着廊柱,整个人都抖了起来。梁不凡少不得等他咳完,一面又皱眉问道:“这是怎么了?下午还好好的,大风大雪都抗得,捉鱼去反而受了寒?”

    可惜司徒皓月停不下来,便只能一面咳,一面抽空对他说:“先前没留心,硬抗了鬼和尚一记,有些伤到心肺。下午从长兴那里找了千草丸……眼下伤是无碍了,却总觉得肺经堵得慌,冲又冲不开,难受得很,正好你来,先帮我顺顺气。”

    梁不凡伸出两指替他探了内息,果然觉得是手少阴心经不畅,应当是伤在肺腑,叫血瘀上了,便就说道:“那你忍着些,我替你冲了试试。”

    等司徒皓月点了头,好不容易忍下一波咳嗽,梁不凡便伸手,狠狠地拍上了后背。

    受到震动,再加内劲催之,那血瘀便一下松动了。

    两相合力之下,只听得司徒皓月狠狠呕了几声,当即呕出一大块血瘀来,不偏不倚掉在那个黑色的布包上。

    “哈,总算痛快了!”司徒皓月直起身,先长长透了一口气,回过头来对梁不凡笑道:“谢谢你,不凡。”

    梁不凡甚少见他如此正经,多有不适应,低头窘道:“谢什么!举手之劳。”好在夜色深沉,在阴影中也看不出来他面色泛红。

    而这一低头,便看到了台阶上的黑色布包。

    司徒皓月也在看,且正有些不知所措,他自己一口血痰喷了上去,那布包便整个湿答答的,糊满了粘稠的血块。

    梁不凡晓得他有洁癖,只能在心中骂着混蛋,却又不得不伸手捡起来,替他送进房里。

    拆去布包扔进纸篓,露出里面的木质令牌放到桌上水盆里。

    看到上面大大一个“司”字,梁不凡就是眉毛一挑,心道:又一块司阴令?

    在水盆中仔细清洗之后,司徒皓月将自己身上带着的那块也拿出来,一并放到桌上,这才对梁不凡说道:“行了,你问吧,我知道不叫你问,是不可能的。”

    看着两块外形一致,纹理色泽略有差异的令牌,梁不凡缓缓开口道:“受黑白两道之托,忠人鬼殊途之事。”

    司徒皓月笑了,问道:“怎么,你也知道这个切口吗?”

    那欠揍的表情又来了!这一次梁不凡终于忍耐不住,真就一脚踹翻了司徒皓月坐的凳子,把他掀到了地上去,司徒皓月没防备这一脚,却也反应及时,不等真的摔到地上,按着凳脚又跳起来。

    梁不凡怒道:“捉鬼是不是假托?你闯鬼道到底是为什么?”

    司徒皓月这才又叹了口气,沉下心来,说道:“的确,捉鬼只是借口,闯鬼道才是目的。既然知道森罗门号规,想必知道我门中是干什么的了?”

    所以事情要追溯到好几个月之前,也就是维少爷刚从内府里偷溜出来,何怜生还日常在内廷轮值,龙门镖局不曾遭人血洗,山庄里千篇一律地过着日子,九天玄狐还在絮絮叨叨地念他们,不要随便去练八荒经……

    那个时候,梁不凡也只是偶尔,才需要去城里说书。

    那天是二月初六,惊蛰。

    正月启蛰,言发蛰也。万物出乎震,震为雷,故曰惊蛰。是蛰虫惊而出走矣。

    司徒皓月没想到会在这一天收到门中的密书,且十万火急di,连发了三封,动用了九只虫灵!

    是要请他回总坛商议要事,可门中掌事的在信中却不说什么事,只说这件事非同小可,需要少门主定夺。

    在这个“祭白虎,打小人”的吉日里,有什么事,非同小可,非得要他,出面才能定夺?

    他本不想去,但九只虫灵又叫他很心疼,于是决定还是回去看一下,到底是什么“要事”,值得九只虫灵,三封十万火急?

    若叫他发现不是大事,那就很有必要教导一下自己门中那几个坛主:

    勤俭持家是美德!就算他门中擅长养这些灵物,也不能一下子就去了九只啊!

    然后,在惊蛰当天,他便启程赶往森罗门所在的濠州。

    梁不凡听到这里,便喊停,问道:“停下停下,濠州?从这里出发去濠州,最快也要十天,你怎么去的?”

    司徒皓月无辜答道:“就这么去的啊,确实走了十日才到的。”

    梁不凡有些懵了,问道:“一来一去需二十日,我不记得你二月离开山庄有超过两个时辰的?”

    司徒皓月微笑着点头:“这就对了,离了山庄,我的把戏还不好使了呢。”说着,他从怀里抽出个巴掌大的小纸人儿,又去桌上取了纸笔,在纸人身上写下两行字。

    轻轻吹一口气,那纸人便从掌上跳下,一落地,迎风就长成了真人大小。

    是个一模一样的司徒皓月,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仿佛照镜子一般地精准。

    梁不凡看着两个他觉得瘆人,便叫收起来吧,我看懂了。

    司徒皓月双掌一合,假人瞬间就又恢复成了一张纸片,晃晃悠悠地,掉落到地面上去了。

    言而总之,二月十六那天,他确实回到了濠州,森罗门总坛所在。

    总坛还是老样子,大门开在一条幽深的巷子中间,平时就少人走动,更不用说夜里。

    门前一排八个灯笼俱是白色的,用黑墨在上面写了:风水、命理、堪舆之等字样。

    看着门前的灯笼,他在心里念叨,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办丧事呢!早该叫他们换成红色灯笼的,这白花花的,白天看见了都怪吓人的。

    把客人都吓跑了,还做什么生意?难怪家里穷呢!

    进了大门,门后的照壁上便是依样刻了这两行门规:受黑白两道之托,忠人鬼殊途之事。

    同大部分捞偏门下九流的营生差不多,森罗门也是收人钱财替人办事,唯一不同之处,只不过,收的是活人钱,办的是死人事。

    梁不凡好奇,问:“什么样的死人事?”

    司徒皓月给他翻个白眼:“只要给够了钱,什么死人事森罗门不敢接?”

    好有道理!梁不凡一时间也不知怎么接,便听司徒皓月接着往下说。

    人鬼殊途之事,有人信有人托,也是因为森罗门上下都是能通阴的人,懂得阴阳两道的规矩和办事的法门。

    森罗门通阴阳两界,修幽冥法术,攻神魂伤害的招式。用精神法术伤人,杀人诛心,最是狠绝。

    门下弟子平日并不多做体能方面的修行,所习武术以轻功心法见长,也不怎么修习内功,内功和体能于森罗门的最大作用,不过是逃跑而已。

    而为何会有森罗门这么个奇怪的门派,传说有很多,其中流传最广的一种说法,是森罗门出自神王和鬼王的一场赌局。

    有传,神王与鬼王对赌:人间有无真爱?若百事贫穷,又有没有真爱?若连爱人的脸面都不得见,那又算不算真爱?

    神王赌是,鬼王押否。

    于是二王誓约:若有,则神王胜,鬼王败,便九万三千四百二十六年不得出幽冥界,鬼物不许出幽冥界,妖物亦不可离开妖域沙罗海市;若没有,则神王败,鬼王胜,神王也九万三千四百二十六年不得出天界,上仙不下凡,亦不干预人间鬼界。届时妖魔鬼怪于三界游荡,神族不得出面干涉。

    为了验证实现自己的观点,鬼王晏婴和神王九黎同时来到人间,他们同时见到一位美丽女子,便上前示爱。

    神王以有真爱,便真身示人,女子骇然,掩面奔走;鬼王狡猾,于夜间化书生模样,许以国利,托媒于女子双亲说嫁,望玉成美事。其父乃信乃疑,然图馈赠,欣然应允。

    晏婴顺利地赢得了女孩父亲的认可,但他还没有完全赢得比赛,他要神王彻底认输,于是他在夜间化身成人类男子的模样,前去和爱妻相会。

    那女孩儿的声音像黄莺一般悦耳,脸孔像花朵一样娇艳,动作像云朵一样轻柔,身上带着令人愉悦的芬芳。

    既然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则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晏婴不曾想到的是自己竟动了情,只是打赌,却深陷进赌局。

    他答应了妻子所有的要求,唯一的要求是:她不能偷看他的容貌。

    十个月后,妻子为晏婴生下一个女儿。孩子健康漂亮,但一直以来,妻子都有心结,那就是她的夫君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问身边的侍女,每夜来的那个男人长得什么样?但每个人的描述不尽相同。有说他高大威猛,有说他细腻如风,有说他俊朗不凡,有说他如画美颜。

    她太想亲眼看看夫君的模样,便听了老麽麽的话:等晏婴睡熟后,偷偷点起油灯,便可看见了啊。

    油灯点燃的瞬间,女孩看到了举世无双的容貌,她庆幸自己的夫君是全天下最美丽最有权势的人。她看得如痴如醉,狂喜之中,不小心将灯油滴到晏婴手背上,油滴滚烫,将他灼醒。

    一瞬间,他脸上闪过一丝耐人寻味的笑。

    他赢了,他也输了。

    女孩没能遵守承诺,鬼王收回所有的馈赠。瞬间国家衰败,草木凋敝,高楼倾覆。

    眼见他一幕幕繁华,转眼化成一捧砂。

    晏婴回到幽冥界,自此再不曾出现,女孩思念成疾,不久去世了。

    以为人间没有真爱的晏婴,最终却爱上一个凡间女子,输得彻底,天大的笑话!不得不说九黎这一场算计,真的手段老到:玄女下凡,鬼王动心。

    玄女在凡间的肉身死后,便魂回归九天。为阻止鬼王和玄女相见,名曰阻挡幽冥界鬼怪为祸人间,神王在幽冥界和人间界之间,造出了森罗界。

    其间又分两处:一为阴间界,有阎罗殿、丰都鬼城和十八层地狱;二为中阴界,乃刚死之人暂居的去处,有罗生门、神隐秘境、迷藏修罗场。

    越过了森罗界,才到幽冥界。亦即森罗界阻隔了人间界和幽冥界的道路,另外形成了六道三界的循环,将幽冥界硬生生从天地间隔离了出去。

    为了天下众生不受幽冥之苦。

    鬼王和玄女,两个不同世界的灵魂,如果没有九黎的算计,他们永世都不会相见,但这一场豪赌,完成一世梦幻般的邂逅,最后化成泡影,还留下一个女儿。

    晏婴那留在了凡间的女儿,后来创立了森罗门,因其门中人皆有异能,尤其历代门主,可通阴阳,便在森罗、人间两界通行往来无碍。

    又因为窥得天机,于是门人都有五弊三缺的说法。

    梁不凡好奇问道:“我看你手脚齐全,面像也不是短命的,你缺什么弊什么?”

    司徒皓月白了他一眼,说道:“天机不可泄露,这也能告诉你不成?”

    梁不凡不屑地哼了一声,说道:“你?我都不用问,五行欠揍!”

    司徒皓月扬了扬眉,这次却没再还嘴,只是接着往下说。

    二月十六夜,晴,二更天的光景,他走进了森罗门总坛大门。

    奇怪的是,他一个活生生的人进了门,竟不见半个人出来迎接。

    便就一路思忖,他这些日子没在,这些管事的,是懒到连迎门的纸人都不愿意放一个了吗?一直等到他行至内堂前,才发现,原来是整个总坛的人,差不多全都挤在了这里看热闹。

    内堂上座一个身穿玄色外袍的客人,带了半脸面具在脸上,露出光溜溜的下巴,从皮肤的细腻程度来看,是个十分注重保养的人。

    刘管事在旁边陪坐,两个人面前各自放着一杯茶,却连盖子都不曾揭开。

    气氛有些紧张嘛。

    其实司徒皓月头天就到了濠州境内,只是濠州颇大,从入境到内城还需走上一段,故而他飞鸽传书给了管事刘乘风,告知了自己的行程。

    鸟比人快,按理今天一早,刘乘风就该收到信,在门口候着他。如这样的架势,要不就是鸟出了什么岔子,要不就是客人霸道,知道了他今天到,专门过来等了。

    看来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啊。

    无论哪种情况,都是和他有关,便不多话,径直走进了内堂。门下的人见了他,就连忙又让路又行礼。

    刘掌事起身让座,先喊了他:“少门主您到了!”又对上座de面具客陪笑道:“这位长使,我们少门主到了。”

    在自家的内堂迎客,司徒皓月也不客气,将长衣下摆一掀,大剌剌地往椅子上一坐,先喊:“刘乘风,看茶!”

    然后才转过了头,对着那面具客人咧嘴一笑,说道:“走了一路有些渴,我先喝口水润润喉,再来和您谈生意。您看呢?这位鬼影宗长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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