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个徐宽,经过张哈的培养已经成为了优秀的地下交通员。他大路不走,走小路,平道不走,走山岗,不断地变换自己的行走路线。机警地走过穆棱河冰面,翻过大顶山。夜里,森林里传来阵阵的狼吼声,令他毛骨悚然。夜里的路不好走,雪花时不时地打在脸上,瞬间融化成雪水,凉凉的,擦掉瞬间变成了冰。大雪弥漫,处处迷蒙,一时难以辨别方向,他顺着山梁,一步一步吃力地行走。渴了,吃一把雪。饿了,咬一口干粮。直到天蒙蒙亮,看到起伏的山峦,知道已经到了八楞山,一夜疾行才走了30多华里。
他来到大山的脚下一条河流旁的草丛中稍作休息,隐约看到了一队人马在土路上缓慢行走,他赶忙趴在草丛中一动不动在仔细观察,队伍越来越近了,这才看清楚是日军的宪兵队向山坳里走去。然而,徐宽正在庆幸敌人没有发现,起身要翻越眼前的大山时候,敌人的队伍突然又折返了回来,这让徐宽紧张了起来。敌人发现了自己?在脑海里打出大大的问号。此刻,他看到远远的公路,一队敌人的骑兵一溜烟儿奔来,卷起雪暴。他揉了揉眼睛,看到马队上一名日军指挥官“哇啦哇啦”地说了些什么,路上的宪兵队听到指令迅速跟随马队的后面向西方向走去。
看到敌人远去,徐宽紧张的情绪舒缓了起来,紧急向山里攀登。陡峭的山峦被白皑皑的雪覆盖,沟壑中存大量的积雪,裸露的山石突兀,山林密密麻麻。攀爬中,他跌落一处山沟里,瞬间被雪掩埋。他吃力地在雪里扑腾几下,露出已经冻得红彤彤的脸,喘着粗气,在那里静静地躺着,大约过了一刻钟,徐宽缓慢挪动身体向沟边爬去,脱掉棉手套,拽住了一根树枝,借力向上爬去,终于来到一处岩石旁。此刻,日光正当中午,在阳光的照射下非常刺眼。他继续爬行来到了山顶,尽管目视这西大翁近在咫尺,?但是实际上还有10多华里的山路。说是山路,其实没有路,他艰难穿行在林中,原本完整的棉衣棉裤被树木残枝滑坡,露出了一道道棉絮。
天色渐渐地黯淡了下来,在这林海深处看到了一灯光,他不顾一切地向灯光奔去。定睛一看,灯光是从一个小木屋子里透出来的。油灯忽明忽暗。摇曳不定。当他走近时候,发现这是一处小小的山神庙。他三步并两步,向庙门扑去。
??推开庙门,看到一位白发如银老人在那里打坐,那盏油灯被风吹得几乎要熄灭,油灯的火苗渐渐地缓了过来,拔得很直。这名老人胸部坚挺,一身山里人打扮,身上穿着厚厚的羊皮棉袄,裤腿布带绷着很严实,脚穿牛皮毡子棉鞋。脸上布满了皱纹,双目微闭,嘴角微微动了一下。他尽管安静地打坐,身前是山神爷造像,足有1米多高,案上摆着贡品,三柱香已经快燃尽。
老者轻声地说:“大雪天的,哪来的野小子?跑到这里来作甚?”
“大爷,俺是哈达河人,前来找人。”
“找什么人?”
“找打鬼子的游击队。”
“哦?”老者眼睛大大地睁开,舒展着两只胳膊,伸伸腰板站起,转身细致打量徐宽。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俺叫徐宽。”
“哦,你认识哈达河的徐老道吧?”
老者提到自己父亲的名字,徐宽很惊讶,问道:“你老人家认识他?”
老者一脸慈祥,“何止认识,那是我拜把子兄弟!”
此言一出,徐宽惊喜地跪拜:“大伯在上,俺是他的儿子,向你叩拜!”
“你知道我是谁吗?”
“大伯,我时常听父亲叨咕有叫郭俊武的大伯,说的是不是你啊?”
“当然是我啊!大侄子快起来。哈哈,十几年以前,你还是穿开裆裤子的小屁孩,没有想到你现在长得这么高了。真是有苗不愁长啊!你这次来就是想找抗日游击队?”
“是啊,大伯,你知道他们在哪里?”
郭俊武沉思片刻,说:“前些日子,这里还真来一支人马,和其他土匪不同,纪律很严明,一看就不是道上的绺子。”
“哦,你知道他们的头儿是谁?”
“郭俊武具体名字没有听说,只听到高什么委。”
“是高政委吧?”
“对,他们都这么称呼!”
“那就对了,我就是找他!快领我找他吧!”
“这个……好吧,我领你去!”
“嗯,有大伯在这里,真好!”
“先别急,先跟我到家,暖和暖和身子,再去找他也不迟!”
徐宽虽然急切要找到高亮的队伍,但是听到大伯的建议,欣然同意了。
郭俊武领着徐宽走出山神庙,向山里走去,翻越一道山岗,来到郭俊武的家里。推门大声喊道:“老婆子,快烧水,熬粥,家里来客人了!”
只见一名老妇人,从屋里迎了过来,看到徐宽,问道:“这是谁家的小伙子?”
“是咱二弟的孩子,小宽子。”
“原来是徐老道的儿子啊,快进屋暖和,孩子一定饿坏了,大娘给你烧水做饭去。”
郭俊武说:“大侄子,先别急,磨刀不误砍柴工,先休息一下。你父亲身子骨儿咋样?”
“大伯,我父亲好着呢。可惜我母亲走得早?”
“啊?你母亲去世了?是啥时候的事情?”
徐宽叹息一声,说:“那是去年夏天的事儿,我父亲加入了反日会,母亲也跟着去开会听听,结果被小鬼子发现了,把聚会的地点围得严严实实。我父亲见状,装神弄鬼,在院子里又是跳大神,又是烧纸,一时给小鬼子弄蒙圈了,以为是疯子,没有耳乎他,借机跑了出来,给外边人报信儿,营救。当领着几个红胡子赶到时候,房子里的人都被小鬼子杀了,而且房子也被小鬼子点着了,烧落架子了。打那以后,父亲和我决心一定要为母亲和乡亲们报仇。”
“可恶的小鬼子!”郭俊武额头青筋紧绷,牙齿咬得“格格”响,“大侄子,这仇一定要报!”
这时,郭俊武妻子端来一碗泡着姜块的热水走了进来:“大侄子,快喝下去,驱驱寒。”
徐宽接过热姜水,喝了几口,顿时全身有了热乎乎的感觉,脸色渐渐由灰白转向了红扑扑的。放下手中的碗,问:“大伯,你怎么跑山里来了?”
“大侄子啊,你有所不知,现在世道在山里图得是清净。尽管山里生活艰苦,但是可以过着稍安稳的日子。不过现在也不安稳了,昨天上山砍柴的时候,遇到了一帮胡子,胡子让我带路,半路上又遇到了日本鬼子,胡子和鬼子干起来了,我趁乱挠杆子了(逃跑的意思)。很幸运,没有被鬼子抓住,刚到山神庙祭拜,没有想到,你也去了!嘿嘿,咱爷俩有缘啊!”
“嗯,太神奇了,在这里还能见到大伯!”
“人们不是常说嘛,两座山凑不到一起,两个人会相遇的。无巧不成书啊!哈哈……”郭俊武放开了嗓门,爽朗大笑。
“嗯,这兵荒马乱的,鬼子横行霸道,胡子胡作非为,唯独游击队最仁义,抗日救国!”
“没错,他们一来,不是帮助劈柴烧火,就是帮助挑水、收拾院子,坐在这里的土炕上就是个唠啊,格外的亲。”
郭俊武妻子又一次来到屋子里,这回端来一碗苞米面粥,还有一小盘芥菜疙瘩丝,热情地说:“孩子,快趁热把粥喝了!”
“嗯嗯,谢谢伯母!”
“你瞧这孩子,真懂事!”郭俊武妻子夸奖道,一边看着徐宽吃粥,一边说:“像二弟模样,如一模子刻出来的。”
“是啊,谁生的孩子,就像谁。老婆子,一会儿我和小宽子去找队伍去,你一个人在家照顾好自己。”郭俊武说道。
“怎么?又要去山里?你那把老骨头能受了吗?”
“老婆子,这把老骨头硬着呢!放心吧!”
“你呀,越到岁数大了,越逞能!”
徐宽道:“伯母,放心好了,有我在,一定会照顾好大伯的。”
郭俊武、徐宽两人一前一后,在夜色中行进密林,一路向东。徐宽问:“大伯,你知道他们的密营?”
“当然知道啊,我和你伯母还亲自为他们送过粮食呢!他们的日子苦啊,饥一顿饱一顿的,可是他们的精神头老足了,不知道哪来的这股劲儿。”
“人家是专门打鬼子,也是在救国,志向大着呢,能没有劲儿头嘛!”
“嗯,你说的也对,他们是做大事的人,尤其那个高什么来着,对,是高政委,说起话来很硬气,头头是道,我就佩服这样的人。”
“大伯,小心,那里雪厚,别掉进去!”徐宽叮嘱道,上前搀扶郭俊武。
“没事儿的,我在山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见识多了,跟紧我,别落下。”
徐宽点头,紧紧跟随,看到他的轻盈的脚步,心里暗暗钦佩,这么大的年龄,竟然手脚如此矫健。
他们来到山谷之间,距离苏方边境只有5华里的地方,他们从远处看到了一堆堆跳动的篝火。隐约听到一阵阵低沉悲壮的歌声:“一半在地上,一半在地下,远看白雪飞,近看梨杨花。这里是抗联战士的密营,是中华儿女温暖的家……”
郭俊武低声地说:“孩子,那里就是你要去的地方。”
徐宽很兴奋,跟随郭俊武迈出的步伐更加有力。当距离密营大约半里地高岗上,两名游击队员拉动枪栓厉声道:“什么人?”
郭俊武亮开嗓子大声道:“我是你们的郭大哥,郭俊武!”
两名游击队员听出了他的声音,回应道:“是大哥啊,快来!”
走近时,郭俊武说:“我给你们带来一个人,要见高政委。”
篝火堆旁,高亮正与战友们围坐在那里,燃烧正旺的柴禾映红了他和战友们的脸庞。
一名游击队员跑来:“报告,政委,郭大哥来了,还带一个人。”
高亮听后,大声说:“在哪里,快请来!”
高亮刚站起,传来郭俊武声音:“高政委,不用请,我就来了,哈哈……”
高亮上前握紧郭俊武双手说:“好啊,走,我们到地窨子里说。”
到了地窨子里,高亮看了一眼徐宽:“是谁让你来的?”
“是张哈叔叔让我来的。”徐宽边说,边扯掉领口的补丁,拿出了王德林写的信,递给了高亮。高亮在看的过程中,兴奋不已:“太好了!徐宽小兄弟,你辛苦了!”
徐宽笑着说:“高政委,不辛苦!”
高亮命令身边一名游击队员:“通知各分队马上集合!”
很快30多人的队伍集合完毕,高亮站在高处,手拿着徐宽送来的那封信,坚定地说:“同志们,我们又有好戏要唱了!这是我刚收到的情报,这个情报非常重要,我们要从敌人手中夺得军需物资,成功后,我就不愁过冬了。大家有没有信心啊?”
众人:“有!”
“好,这位是徐宽同志,为了送这份重要情报,两天来,历经艰辛万苦,来到了这里。在这里,我代表游击队全体成员向我们地下党的同志和徐宽表示忠心的感谢!”
鼓掌声中,高亮发出了出征的命令!徐宽不顾身心疲惫,带领队伍走在前,疾风般走出密营、走出大山。
高亮的队伍经过?一夜的急行军,队伍来到了哈达河街的外围的山里停住了脚步,待命。此时徐宽已经进入哈达河街里,与张哈见了面,汇报了具体行动计划。
听说高亮队伍来了,立即去了张老坦菜营地向王德林汇报了情况。王德林对张哈说:“队伍来的很迅速,干得不错,你我下午去接应,研究行动计划,晚间开始行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好,行动计划你草拟好了?”
“是的,还需要高亮同志提出建议,做到行动万无一失。”
吃完了中午饭,王德林与张哈顶着冷冽的寒风,急匆匆离开了张老坦菜营地,走了2个多小时,与高亮相见,彼此寒暄过后,谈到了这次行动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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