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愣住,遂反应过来,冷哼一声:“那奴婢可不愿,还是听小姐的。”
今天这种大日子,顾三爷一早就专门知会前院厨房,要做一桌好菜,以此犒劳在殿试中劳累一整日的顾子轩。
“银子和厨子都是咱们府的,有些人也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儿,便好吃好喝都有了。”
春桃一边帮顾锦宁忙活,一边愤愤说着:“若这回堂少爷能高中,便是老天不长眼!”
顾锦宁轻笑一声,也没说什么。
老天长不长眼不知道,她知道的是,有人长眼,一笔一笔都记着呢。
这一世的春桃还是有变化的。前世她也性格直率,但沉稳还是更多些,不像现在这般,既泼辣又不饶人。
不过想想,顾锦宁自己才是变化最大的,只这一年,她便结交了三两挚友,还开了食肆和医馆,与父亲和祁氏的关系也很和睦。
至于还多了一个怎么也甩不脱的人……那是意外。
除了这一点,其他的所有改变她都觉得极好。
顾锦宁这般想着,不自觉笑了笑。
春意就随着这一场场雨,渐渐愈浓。大概是因为阴雨天,她才会多愁善感。
“东家……”伙计阿方唤道,声音里有丝惊疑。
顾锦宁看过去,阿方又指了指医馆门外,皱着脸说道:“好像是那个病人……又来了。”
“哪个病人?”顾锦宁纳闷,便上前去看。这一看,她顿时不知说什么好。
是上回患了狐惑症的病人,与她丈夫一同跪在医馆门外。隔着如珠帘的雨水,那两人衣裳都贴在身上,也不知跪了多久。
顾锦宁皱眉道:“先将人扶进来再说。”
“这下着雨呐!怎么说跪就跪的!”春桃跺了跺脚,也拿了把伞冲进雨帘。
等阿方和春桃将人拽进医馆,顾锦宁说道:“先拿干巾,让他们擦擦。”
春桃依言去拿,不忘剜那对夫妻一眼。
顾锦宁趁着这个空档,观察一番那女子,见其面色除了有些疾病初愈的苍白,原本生疮的部位皆已转好,目色也恢复正常。
觉察到顾锦宁的视线,阿巧面上愧色更甚,还未等她有所动作,一旁的伙计便道:“先说明,咱们同安堂可有个不成文的惯例。但凡求诊的病人,都不许跪的!”
“没错!”
春桃走出来,将两面干巾撂给吴大和阿巧,没好气地道:“上来就跪的,那是来闹事儿的!”
“嘿……”吴大讪讪地咧咧嘴,趁着擦雨水的功夫低下头,与上次判若两人。
顾锦宁走到椅前坐下,道:“你们也坐,有事儿慢慢说。”
她并未因之前的事记恨这两人,总归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犯不着计较。
但阿巧并不这么想。尤其看顾锦宁并不怪罪她,还软言好语的,跟那些富贵小姐都不一样,阿巧顿感惭愧万分。
“姑娘,我和大郎是来给您赔罪的。之前是我病重,无法言语行动,才没能拦住我家大郎,闹了那出不好的事。”
既然跪不得,阿巧只能低垂着头,解释道:“多耽搁一日,我心里便多难受一日。今日我觉得大好了,便想来感谢姑娘不计前嫌,救命之恩。只是行至半路下了雨,这是赶巧了,不是我们又想借此生事。”
顾锦宁静静听着,心道这个女子倒是通透人儿。
于是她也就不绕圈子,直言道:“我让伙计瞒着人,便是不指望你来谢我,你又何苦跑这一趟。”
阿巧眼圈渐红,想开口说话,顾锦宁却扬手阻住,继续说道:“我不是什么善心人。是你病愈不久便这样淋雨,对身子没好处。你说是感谢我,可你们来这一趟,还要我平白多出两碗姜汤,划不来。”
春桃闻言,扑哧笑出声,随即捂嘴窃笑去拿姜汤药包。
阿巧和吴大这才明白,是顾锦宁要给他们姜汤驱寒。
“谢,谢谢姑娘……”阿巧既羞愧又感动,一时间心里复杂极了。
“你们呐,可拿好了!”
春桃将药包塞给阿巧,故作怒意地道:“今后且记着,没病没灾的,别往我们同安堂跑,还不够给人添乱的呢!”
“是,姑娘您说的正在理儿。”
阿巧顺从应道,也是个知情知趣的,便没再与顾锦宁说那些闲话,只拉着自己丈夫又对着顾锦宁行了一礼。
顾锦宁微微侧身,而后吩咐春桃:“去拿两柄伞来。”
“得!还赔进去两柄伞!”
春桃没好气地嘀咕,又对阿巧说道:“这伞你们还必须拿,不然明儿又说染了风寒来碰瓷,我们可受不起。”
话是对阿巧说的,红了脸的却是吴大。
如此折腾了片刻,同安堂的几人才将这对夫妻送走。
莫掌事一直在旁看着,等人走了,便说道:“积德行善就是为了好名声,东家这样做善事,我倒是头回见。”
不仅顾锦宁是这样,看身边丫鬟的做事风格,似乎也是这样。
明明做了好事,嘴里说出去的话却跟软刀子似的,不知道内情的,怕会觉得这样怪心冷的。
顾锦宁想了想,便说道:“因为好名声而做的善事,那还叫善事么?”
如果玄王现在在场,估计会大赞一声。
因为贤名而行的仁善,亦非真的仁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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