莳花坊。
锦瑟从起身后,便坐在妆镜前,细细描眉画钿。
春阳正好,碎光透过窗棂洒进来,衬得她的肌肤愈发吹弹可破。
“姑娘,时辰快到了。”
婢女一边说着,一边又为锦瑟将发髻扶了扶,眼角眉梢皆带着喜意。
原来玄王只是隔许久才来一回,这些时日来的勤快了许多,显见是她家姑娘越来越得王爷的喜欢。
但与婢女的喜形于色不同,锦瑟并没有太多表情,只是今儿额前的花钿,画得比平时要久上许多。
“姑娘今日确是更美些。”婢女笑嘻嘻地恭维。
“女子以色侍人,就该注重姿容。我每日皆如此,又不单是今日。”
锦瑟淡淡说了句,也不知是向婢女解释,还是在说服自个儿。
婢女也没放在心上,轻笑一声,看着锦瑟画完最后一笔,一朵红莲跃然额心。
与约定的时间不迟一分,也不早一刻,鸨母的声音在房外响起。
“锦瑟在屋里呐,您请!”
鸨母还是那样热情,任何人见了,都会觉着这是一个见钱眼开的老油条。
锦瑟听见屋门响动,便曳然起身,朝屋门处盈盈一福。
待那抹玄色身影进了屋,鸨母便道:“爷您好生玩乐,有需要再唤奴家。”
说罢,鸨母看了屋里的婢女一眼,婢女也是乖觉,很快便出了屋。
屋里只有玄王与锦瑟二人,但锦瑟却是更紧张了。
玄王并无察觉,按老规矩坐在一旁的梨花木椅上。
见锦瑟立着不动,玄王这才挑了挑眉。
锦瑟回了神,赶紧走到筝前落座,两只皓腕凝霜,轻抚过筝弦,而后一曲乐音流淌。
筝曲抑扬顿挫,并不是寻常教坊里弹奏的曲子,但锦瑟却弹得极熟练。
饶是这样,她也不敢出错半分。
玄王静静听曲,随着旋律,手指在扶手上轻敲,如果不是他神情没有丝毫陶醉,旁人或许会觉得他极爱听曲。
片刻后,筝音停止,锦瑟略松了口气,偷偷抬眸看向玄王,见玄王点了下头,她又继续抚筝。
约摸弹了三首曲,玄王又微颔首,却没听见筝声再响,遂不解抬头看去。
“……爷,可否容奴家歇息片刻?”
说着这话,锦瑟略微有些心乱,下意识抚了抚手腕。
玄王似有些诧异,却没说什么,只“嗯”了一声。
锦瑟心下微喜,随后赶忙去斟了杯茶,放在玄王手边。
“这茶奴家喝着爽口润喉,您或许会喜欢。”锦瑟立在玄王身旁,垂眸说道。
玄王身旁明明有张空椅,她却不敢坐,也不能坐。
到底是在教坊中,不在别处。这教坊里的人,除了她自己,还有极少数人,别的人都不知道玄王来此的真正目的。
“我不渴。”玄王淡淡说道,没有去喝那茶。
锦瑟咬了下唇,挣扎一下,又道:“您……若何时有需要,锦瑟还想出去瞧瞧。”
玄王皱了皱眉,看了她一眼。
“若你歇好了,便继续弹罢。”
锦瑟原就是壮着胆子,才能说出这些平日想说却不敢说的话。
现下真的说了,心却跌进冰池中。
失望是说不上的,毕竟从来没有真的认为会有别的结果。但一腔真情却是真的,又哪能不哀怨。
锦瑟扯起嘴角,颔首道:“歇好了。”
说罢,她便转身去弹曲。也就是这背对着玄王的几息,她才敢真正流露出情绪来。
又是一曲作罢,玄王收回手,抚了抚衣袖,说道:“听闻你近几日出了几回教坊。上回那是例外,今后若无必要,你且安心在这。”
“是,奴省得。”锦瑟眸中闪过慌乱,垂首应道。
她确实在思念甚深时,又忍不住去了几回影卫小院。她没指望那院里的人会瞒着主子,却还是会因为玄王的责备而难过。
终究是她贪图太多了罢。
</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