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庐思其人,入室想所历,李长如八岁丧母,犹记那一个雨夜,暴雨如注,漆黑的夜犹如不见光的深穴,在黑夜和暴雨的掩饰下,几声惊雷响起后,躺在被子里的李长如就听见了喊杀声。
正欲起身查探时,他的母亲匆忙推门而进,在来及言语中把他藏到了床底下,告诉他不许出声,她要去看看大哥,后来听大哥说母亲倒在了去他房间的路上,发现时胸口还插着一支北隋军中制式驽箭。
他们本来是来刺杀父亲的,可谁知遇上了一个忧心儿子的母亲,顺便就一箭解决了,大哥说时眼睛中闪着阴狠和毒辣,李长如知道这是复仇的决心。
摆上祭品,点燃白烛,母亲并不爱酒,但李长如还是带来了,他撩起衣袍,跪在了碑的前面,淋了三杯酒后,自斟了一杯酒,仰头倒入喉中,酒很冷也很烈,长说冷酒伤喉,热火伤肺,但在此刻李长如再想,这冷酒倒也可以止伤。
说实话他对这个母亲并没有多大认同,必竟他躯体里是一个二十二岁的灵魂,他可能对原世界中的母亲更有认同感,但那个雨夜在生死关头,他最无措时,一袭紫衣萝裙涌了进来,急忙把他藏到床底,并嘱咐他若非父亲至,绝不出来也绝不能发声,他突然放弃了心中的一缕执念,原来她与我原世界的母亲并没有什么不同,后来听到母亲死后,他那一瞬间感到阵阵心痛,直到今天他仍不能释怀。
几杯冷酒下肚后,李长如缓缓开口了,对着石碑诉着离别的话语,此去沧州天陀山,再见怕己是孤坟生丈草,石碑起老痕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坚持去学武吗,吓的啊,那天雨夜你走后,三个黑衣人闯了进来,慢慢靠近了我的床前,那刀尖己经近在咫尺了,他们再找一会,我就要去见阎王了,也幸亏府里武师来的及时,从那时候我明白了,在这里没有法律没有规则,你不杀别人别人就会杀你,要把命攥在自已手里,就要把刀握在手上,如今李家全靠父亲和大哥在支撑,此去沧州必学得一身武艺,护我李家至亲之安全,母亲保重!”
说完李长如饮尽三杯酒,便向路旁的马车走去,驾车的家奴撩开了马车的帘子,等李长如上车后,便打马而去,隐藏在四周的几个护亦跟随了上去,斜阳西下,落日余晖洒满孤坟,只留几盘供果和一盏清酒,微风拂过掀起阵阵酒涟漪,当真是三杯两盏清酒,怎敌它风疾。
“此去沧州,少爷的安全就由我来护卫了,这是老爷交代的!”李长如对面一个穿着千层衣挎着酒葫芦,头绕冲和巾的老道士抱着拳说到,意思很明确,支会李长如一声而己,特意强调老爷意思就是不容李长如拒绝。
“父令不敢辞,长如自是尊从,有徐老跟着也好,只是不知徐老受得了这一路长时间的劳顿吗,此去天陀山怕是要风餐露宿了。”
李长如赶紧作了一个揖,他可不敢堂而皇之受他一礼,虽是主家,但这不修边副胡子拉碴的老道可是有七十多了,从他仍健步如飞来看,修为定是高强,李长如年少时常缠着他教授武功,可这道人却万般推辞,说是李长如与他家真武大帝不合,李长如听后差点跳起来,真武大帝是谁,道教神话人物,还你家真武大帝,不教也不找个好点的理由,于是到今天李长如仍对这个叫徐龙飞的道人心怀一丝怨念。
“老道我年轻也是天地为床被,江湖作酒壶之人,莫说今日还有银子做盘缠,马儿做脚力,纵使没有,老道也是能走到天陀山的。”老道士哈哈一笑,意思是李长如太看不起他了,不等李长如上马,他便纵身越上了马,打马而去,同时示意李长如跟长。
李长如翻身上马,回过头看了看李府的额匾,目光坚定,喃喃自语到:“自去天陀山,不学得纵横天下之武艺,誓不归来。”
“驾!”一声令下,马儿飞快向西奔去,后面跟随的玄甲铁骑卷起阵阵尘土,他们将护送李长如一行出苏州府,这也是李沫风安排的,他知道李府二公子上天陀山必是瞒不住的,既然瞒不住就让玄甲铁骑护送一段,也好让天下人清楚,触他李沫风逆嶙,会遭受什么报复。
在李长如走前半刻钟,李府另一辆马车也自后门北上而去,后面跟着五千玄甲铁骑,李沫风正坐在车内,他比任何人都怕死,因为他明白,他们李家再也死不得一个人了,这次去天京城他必需要沿路杀几个人,才好让天下人警示些。
一日后李长如和徐龙飞便出了苏州府,玄甲铁骑在界碑处折返,越过界碑就是甘州府境内了,这里有朝廷布置的甘府兵守卫,作为北周的臣子,不能太过分了,按理说私自调兵己是大罪,从苏州城的玄甲铁骑营地到苏甘两府边境已有三百里了,也就是说玄甲骑己经违朝廷军律护送了李长如一行三百里了,为了朝廷的面子,己不得不折返了。
进入甘州后,甘州地界乞丐骤然增多起来,官道两旁每隔几里便有二三个拄着棍子,拿着破碗,衣衫褴褛的叫花子,看见李长如这样骑马的人,竟不顾死活拦路要饭,半天下来,李长如己经散尽一百多两银子了。
“公子,你这样,咱们怕是走不到天陀山就要饿肚子了,这甘州府的乞丐怕是不下十万,纵使每人一两银子,怕也要散出十万两,试问公子有十万两吗?”徐龙飞解下酒壶,猛灌了一口酒,颇有兴致的问到。
“怎会如此之多,甘州府尚有这么多人吃不上饭,州府不管吗,朝廷的巡查使,监察御使也不管吗?”李长如有些惊讶,十万人己经不少了,稍微一煽动便可纠起五,六万大军,那样甘州府也乱了。
“管?笑话,这是当今天子干的,谁敢管,皇帝在泗水江上的东圣山修陵墓,为营造江河环绕的天地之势,截了上面泗水,正准备蓄水,可谁知天降暴雨,一下子溃了堤,大水自上而下,冲坏了四十多万亩田地,甘州府十几万农户庄稼被毁,颗粒无收,沦做乞丐,陛下为此事杀了三个皇陵督造官,正为皇陵苦恼呢,谁敢提甘州府乞丐的事。”
“荒唐,可笑,雨乃天地所控,江乃地势所引,因雨而杀人何其荒唐,堵江此举怎能不起人祸,如此境地还想着自己的破坟,这天子怕是昏了头吧,依我说因当立即赈济灾民方是正道,莫不是甘州府锋烟起了他才能想到。”李长如哭笑不得,又气又恼,这北周帝竟如此不似英主,命由天定,死后万事皆空,为了虚无缥缈的天之地势,置甘州十万百姓死活于不顾,他就不怕损阴德么。
“慎言,这话也就小声说说,你爹也够受朝廷忌惮了,若是你再出言不逊,被人抓住把柄,这将又是一场麻烦。”说着徐龙飞若有所思的向后撇了撇,有尾巴,他刚才看见了一个黑衣人在树后张望他们,回过头却发现他一闪而过,看来在沧州府境内他们被盯上了,就是不知道是朝廷,还是江湖势力。
“走!前面正好有一家客栈,不想这些烦心事了,去弄些吃食,歇歇脚。”
“甚好,老道的酒壶也空了。”
在李长如两人的前方出现了一家客栈,走近一看李长如才明白,这大概是两府边境大部分江湖人打尖的客栈。
四面围着栈栏,左边挑着一面三角红边杏黄旗,写着大大的酒字,门口一幅对联,写着——莫愁江湖无前路,内有美酒解万愁,横批广纳江湖客,推开木制栅栏门,听到声音的小儿立刻迎了上来,把二匹马牵到后院去喂草料。
当李长迈入客栈内时,顶沸的声音差点让他以为来到了前世的庙会,好家伙,这一个个持刀持剑持鞭的江湖人正在桌子上你来我往,行着酒令,互相干着酒,李长如甚至看到了几个女人也夹杂其中,颇有一番江湖儿女的风范。
坐定后,李长如让老道先点,打小他就知道这老道有许多东西忌口,比如说他不吃黑鲤,生葱,韭,蒜,牛等,反正总之很多,最终老道点了一盘花生,一只鸡,一碟酸萝卜片,一壶酒,倒是体量的给李长如点了一碗素面。
“听说吗,朝廷给皇帝皇后上了二圣的尊号,如今怕是二人共治天下了,你说这皇帝要是一下子没了,这天下轮到下一任皇帝做主吗,怕是那皇后说的算了喽!”
“小心朝廷拿你,你这诅咒帝王加非议皇家,罪名可是不小啊。”
“那一帮官差欺负欺负老实人还行,我独行侠是他们能抓到的,要抓我,我就砍了他们的脑袋当夜壶。”
“哈哈哈哈哈,,”
堂内传来大笑,江湖和朝廷向来是各行其道,虽说朝廷远强于这些江湖势力,但架不住他们个人实力强横,江湖中人绝不会单枪匹马与朝廷大军对抗,但朝廷如果想置他们于死地,他们就会冷不丁给你从暗处来一下,今天灭一个郡守满门,明天袭杀几百个士卒,朝廷绝对会不厌其烦,于是江湖与朝廷便成了两个平行交融的个体,只要江湖人不太触及朝廷底线,朝廷也不会干涉他们的活动,有时候还会给钱让他们办事。
“牝鸡司晨,惟家之索,后宫干政素来大忌,听说这女子是伶人之女,刚当上皇后,就让陛下给其父封了爵还做了礼部侍郎,这下好了,伶人当官,这北周朝廷当真是没人了,竟找个伶人当官,其它三国都耻笑到上天了,听说嫁入它国的北周皇室公主脸都丢尽了,连宴会都不敢参加,怕被人家耻笑。”
“外则伶人乱政,内则牝鸡司晨,这北周皇帝莫不是老到不行,犯糊涂了,帝位传承本就不稳,还给一个三十岁女子这么大权利,就不怕死后这北周皇权落入他人之手么。”
“唉唉唉,这些鸟事关我们什么事,我最关心的是北周皇帝老儿死后,他那三十岁皇后会有多少面首,三十岁虎狼之年,而且世人皆称伶人之女善淫啊。”
又是一番哄堂大笑,李长如听的是目瞪口呆,原来这里没有其它平常人是有原因的,这句句皆是杀头语,平常人谁敢听,李长如不曾想过,今日便见识到了他心中的江湖,还以为要等到天陀山已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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