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揽明月,天涯人影斜。
吕笑天走在山路上,风拂过他面颊,他已然感受到丝丝醉意。
他不知道之前醉过多少回。
十四岁那年练武输给了自己二师弟,他偷来师父的竹叶青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
十六岁那年初次到师父房内对饮谈心,他醉了三天三夜。
十七岁那年练成天雁门的所有剑法师父赏给他两大坛子酒让他慢慢喝,他跟他七师弟一口气全喝了干净,当时差点没醉死过去。
可是纵观平生,唯独这次醉的最痛快,最值得,因为有佳人、有知己、有风月。
他摸了摸腰间系着的白玉带,那是白羊送给他的礼物。
那是一个时辰以前,白羊对吕笑天说,“吕兄,不瞒你说,我此次是去京都赶考的。我家世代为官,我也不能幸免。所谓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兄弟我就这个命。”
“哦。”吕笑天抿了一口酒
白羊又说,“但是我从小就向往江湖,向往侠客,我无数次想象着’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来无影去无踪的江湖生活。”
“杀人可不是好事哦。”吕笑天说
“我知道。但仗剑江湖一直是我的梦,所以我一直从小一直坚持学武,直到以为自己已经可以独当一面。可我今天看见你们兄弟俩我才知道,我这点武功算什么呀,九牛一毛而已。我今天看到你们才算知道什么叫真侠客。我敬你们一杯。干!”
“干!”
“吕兄,你刚才说人不能欠着别人东西,所以我想,我也不该欠着你。”
“你欠我什么?”
“一份情意。我看的出来你们有要紧的事要去办,但你仍肯陪我坐下喝这么长时间的酒。”
“或许我只不过为了还你当时邀我们坐下的情意呢。”
“吕兄,这条白玉腰带是家父在送我出门时给我的,我现在想把它转赠给你。”
“这么贵重的礼物,我绝不能收。”
“吕兄,古有高山流水赠知己。难道我白羊今天见了知己,就不能以这条白玉带相赠?”
“可你这样,我无礼可还赠。”
“这么说,你也把我当知己?”白羊眼中似有光。
“当然,你难道看不出来这酒楼当时坐着的也有不少好手,但敢说话敢出头的,在当时只有你。你见义敢为,当仁不让,这份勇气,我不得不敬佩。”
“好,哈哈哈,好,我今天真他吗痛快,我真他吗高兴。”白羊放声大笑,眼角盈盈有泪。
山贼那么可恶,他都没骂娘,但现在却爆了粗口,如果不是真正痛快,又怎会如此?
“你不必担心,你已有礼可还。”说着白羊从衣兜里掏出一只竹筷。
“这是吕兄你为我解围时用的,我刚才把它收起来了。我会永远留着它,它永远令我记得今晚,记得你们。”
“呼”吕笑天长吁一口气,“好,那么我现在就该收下这条玉带。我亦会永远记得今晚,记得你。”
“痛快,今天痛快,今天要我死了都值,来,喝酒——额,可、可吕兄你应该要走了吧。”
“唉,确确实实是该走了。”
“让我送你们到外面吧。“
“好。”
“天涯路远,兄多珍重,青山绿水,江湖再见。”白羊拉着吕笑天手道。
“一定再见。”吕笑天使劲握了握那双大手。
如今与师弟走在山路上,他平生头一次感到寂寞。
二十年来与武相伴,他从未考虑过其他。
手中一柄剑,怀中一部秘籍,眼前一片竹林,身前一位师父,身边一群师弟,就是他的全部。
可如今或许有些不同了。他心中开始有了记挂——记挂着再与白羊相遇,记挂着再见一次那蒙面的姑娘。
有记挂是件好事,心中有记挂的人,对生命也会更加珍惜。
“你累不累?师弟?”
“我喝了酒,就浑身都是劲儿了赛,干什么也不觉得累。”
“真是辛苦你陪着我了。”
“怎么突然这么说?你我不是师兄弟嘛?况且换了是我遇到那么一个与我脾性相投的人也会多喝几杯的。只是,我们怕是要加紧点走了。你晓不晓得刚才的座上有几把好手?”
“反正不少。“
“那你可曾注意他们看我们的眼神赛?”
“你的意思?”
“大师兄你出手从来不留招,他们此刻一定识破我们是天雁门下弟子。师父他老人家朋友虽多,仇家也不少。”
“唉。都怪我逞能,这被仇家追到事小,耽误了师父交代的大事可怎么办呢。”
“事情已经发生了,就别再想了,当下要紧的是快点赶路。走出这雁荡山,找家客栈歇歇脚。”
“是了。”
正说间,二人已来到一个十字路口。
远远地听见有人在哭。
二人立马站定,望去,竟有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婆婆在路口中央跪在地上烧黄纸,边哭边喊,“我的儿啊,我可怜的儿啊!”
吕笑天正要赶过去,却被徐冠亭拉住。
“大半夜十字路口烧黄纸,太不正常了,小心点才好。”
“是了。我们不要多管闲事了,从她身旁小心绕过便好。”
于是二人一前一后,正待从旁错身而过,那老太太突然“噶”地一声将身子倒仰了下去,把那狭窄的路口堵得严严实实,想过只能从她身上迈过。
按说以二人轻功,要迈过根本易如反掌,但当他二人看到老太太手里捧着的东西的时候,却走都走不动了。
她怀中抱着的,正是那倒霉的山贼头子的脑袋!
二人大骇,心中都想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就是这一错神的功夫,老太太咳嗽两声,突然从地上坐起,满眼布满猩红的血丝,面容变得可怖至极。
“还我儿子,你们还我儿子!”老太太突然往他们身上扑了过来,朝他们脸上乱抓。
可他二人岂是白给的?只向后一跃,身子就拉出了俩丈多的距离。
老太太扑了空,跌在地上,又昏死过去。
“这老太太怕是儿子死后太过悲伤疯掉了,唉,按说那山贼头子虽可恶,罪不至死啊。”
“你又来了,别管闲事了,我们快走为妙。”
“可这老人家把路挡的死死的。“
”你没练过轻功?“
”你的意思?“
”我们正好比比谁跳的高,如何?“
“好吧。”
二人施展“旱地拔葱”的功夫,从老太太身前原地腾起。
“大师兄,我早说过,论轻功我不服你,你看是吧,哈哈,啊!”
突然,徐冠亭感觉左腿“伏兔穴”一麻,天池穴像是被什么东西砸中,整个人竟顿时失去意识,倒了下去。
吕笑天听到师弟惨叫,又见他倒了下去,心说不好,此时又听得身后暗器声响,忙伸右腿甩踢开暗器,同时回头。
怎奈他动作虽快却到底晚了一步,他回头时已有一根拐杖顶在腰眼,人迎穴也被人拿住。
于是也”啊“的一声,全身一麻,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那打晕二人的,不是刚才的老婆婆又是何人?
此时她拄着拐杖,流着汗,指着吕笑天笑道”好险好险。好孩子,你真不愧是枫蓝先生的大弟子,我老人家这分石打穴的功夫竟然被你这小子避了,好在我自己及时赶了过去。看来若不用些伎俩,我还真未必对付的了你呢。“
说罢,竟拿拐杖挑起二人扛在肩上,大步流星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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